狱吏是知趣的，送二人出去，行了礼便悄悄退回牢里。
牢外，沈崇明与周予安并肩站着。
沈崇明还未开口，周予安就转过身去看他：“那夜大雨，雨水冲刷了新土，又赶上雷电，将棺木给劈了。更巧的是，师傅去周家祖坟寻药，见雷电劈棺，觉得稀罕就跑到跟前看，误打误撞救了我。我服了哑药，差点儿变成哑巴，也是师傅救的我。”
沈崇明没有说话，只将周予安紧紧搂在怀里。
宁国侯府，秦柔急匆匆跑去找江凛，“老爷，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江凛正与管家说话，听见秦柔的声音，眉头一皱让管家退下。待房门关闭后，才训斥秦柔道：“你看看你，哪里还像是候府主母？”
“妾身这是紧张的。”秦柔尽可能地使自己心平气和：“老爷，失败了！”
“什么失败了？”江凛端起茶杯凑到嘴边：“你把话说清楚。”
“老和尚没按咱们说的办！长宁王的人去了寺庙，全给抓了。我刚让小厮去探过，庙空了，一个人都没有。”秦柔急道：“怎么办？长宁王一定会查到咱们这里来。”
“不是查到咱们，而是查到你。”江凛瞄了秦柔一眼：“该怎么说，夫人心里清楚。”
“老爷这是——”秦柔身子一软，扶着椅子勉强站住。
“夫人是聪明人，知道如何决断才是为家人好。”江凛抿着茶：“是舍了整个候府，让咱们一家老小都陪着夫人去死，还是舍了夫人，保住宁国侯府，保住这一家老小全看夫人自个儿。”
秦柔的心彻底凉了。
她扶着椅子缓缓坐下，“妾身陪了老爷十几年……”
江凛抬眉：“我可有亏待过你？你自个儿是什么出身心里清楚，若非我力保，你能当上这宁国侯府的夫人？富贵享了，风光有了，该牺牲的时候也得牺牲。就算不为我，也得为你的孩子想想。倘若候府没了，他们会怎么看待你这个娘？”
秦柔面色灰白，不死心地问：“老爷如何肯定，他们会因为我放过候府？”
江凛乐了：“他们自然不会放过候府，可只要江清蓠还没出阁，只要她还是我侯府的嫡女，长宁王那边就不得不顾及。你以为他们像你一样蠢，猜不出这背后的弯弯道道？他们猜的出来，可只要有人认下了这些，他们就的放过。”
秦柔闭了眼：“妾身知道了。”
江凛慢吞吞地放下茶杯：“知道了就好，不枉你做了这十年的侯府主母。”
秦柔稳了稳心神，拖着脚步正要出去，管家在外头敲门，说是刑部的送来了一封信。
信很简单，没戳刑部的印记，通篇只有两个字：“好处！”
攻打山寺的人被带到了刑部，罪名如何由刑部说了算，至于那证词上会写些什么，更是由刑部的人决定。他们说是杀手就是杀手，说是山匪就是山匪，黑白本就在笔墨之间。
秦柔一喜，却又彷徨着问道：“这是不是长宁王给我们下的套？”
江凛琢磨了一阵儿，问管家：“这信是谁送来的？”
管家想了下回道：“好像是刑部的左侍郎黄大人。”
江凛明白了，转身握住秦柔：“有救，这事还有转机。”
秦柔有点儿懵，反手握住江凛：“这位黄大人是——”
“不是谁的人，起码明面儿上不是。”江凛道：“此人往日不显山，不漏水，却又与朝中的各个官员关系密切。原本我还在奇怪，他一个刑部的，人缘儿怎么那么好，眼下清楚了，他是会灵活办案的。”
江凛冷笑：“皇亲国戚，王公贵族，满朝官员，哪有底子干净的。刑部虽为六部之一，权利并不比吏部，礼部，工部那些大，但它却是最被人讳莫如深的。大家都不想招惹刑部，却又不得不与他们拉扯。总之，这件事，有转机。”
“可这刑部不是长宁王的势力吗？”秦柔惴惴不安：“妾身听老爷提过。”
“是长宁王的势力就一定是长宁王的人吗？”江凛不屑道：“你还是我宁国侯府的主母呢，这侯府上百号人就一定与你齐心？刑部也是如此。尚书是长宁王的人，不意味着左右侍郎也是。人是趋利的，换谁都一样。”
“妾身总觉得心里不安。”秦柔捂住心口：“还是将妾身舍出去吧。”
“夫人这是在怪我吗？”江凛环住秦柔的肩头：“我那不是没办法的办法嘛，这候府里只有你我二人。我若认了那些事情，岂不是连带着整个侯府都没了。我那是舍夫人保全家，夫人需得体谅才是。这不，一有转机，我就把夫人留下了。”
秦柔表面笑着，心里却是凉的。
原以为她是不同的，经历此事才明白，她在江凛心里跟周晚舒没什么两样，甚至还不如周晚舒。
江凛不知她的心思，还在她耳旁说着话：“我让管家去探探他的话，看看给多少好处才能让他为咱们办事，起码睁只眼闭只眼，让这件事到此为止。”
“他会听咱们的吗？”
“只要给的好处够多，他一定会帮着咱们说话。”江凛拍了下手：“刑部在查桂嬷嬷的案子，桂嬷嬷又是在清风苑被发现的，清风苑是蓠儿的暂住之所，杀手是冲着桂嬷嬷的这个案子去的，是误把蓠儿当成了与此事有关的人。至于被夫人派出去的那个人，只要夫人不张嘴，他的所作所为就与夫人无关。必要时，可以让他说不了话。”
刑部大牢门口，派去送信的人骑马回来，对着沈崇明行礼。
沈崇明：“送到了？”
送信人：“送到了，侯府管家亲自接的。”
沈崇明：“黄大人那里……”
送信人：“大人说他习惯了，但请王爷以后不要让他再做坏人了，黄老太爷的马车已经在路上了。”
待送信人走后，周予安扯着沈崇明的衣袖问：“马车在路上是什么意思？”
沈崇明笑：“没什么，黄老太爷要把黄侍郎的腿打断，而他的这场无名灾是因为我。”
周予安愣了下，明白过来。
刑部那两位侍郎都是沈崇明的人，一位是明面儿上的，一位是暗地里的。很不幸，黄侍郎是暗地里的那个，帮着沈崇明担了不少罪名。黄家是清流世家，出了这么个“逆子”，黄老太爷可不得给气坏了。
见周予安摇头，沈崇明凑到她耳边说：“放心，该解释的我都解释了，老爷子已经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