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自噩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小黑屋里。屋里没有灯,窗户被木片钉死,只有零星月光从木片的缝隙间透进来。屋子里黏腻腻的,还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发霉的味道。
“来人!来人啊!救救哀家,哀家不要待在这个地方。”
“不要待在这个地方?那娘娘是想要去哪儿呢?”
黑影从角落里移出来,太后吓得缩回床上,用手抱着头。
“沈青禾,哀家不怕你,哀家是太后!”太后抖抖索索:“你若再敢吓哀家,哀家就命人刨了你的坟,让你跟你的孩子死都见不到。”
“我的孩子在哪儿?”黑影掐住太后的脖子:“你不说我就把你拽到幽冥地府去!谢蔚然,恶鬼还怕被人刨坟吗?”
“青禾,青禾放过我。”太后娘娘被黑影掐的喘不过气来:“你不想知道你的孩子在哪儿了吗?”
“我的孩子不就在幽兰宫的阁楼里吗?他那么小,没有娘亲陪伴,日日在墙壁里哭泣。谢蔚然,你好狠的心吶。”
“是,是我狠心,可我也是为你好。”太后娘娘翻着白眼:“沈青禾,是你说你不喜欢这座皇宫的,也是你说你要离开这里的。我都是为了帮你,你应该感谢我。”
“感谢你杀了我,感谢你杀了我的孩子?”黑影逼近太后娘娘,那张鬼脸让太后娘娘不敢直视:“谢蔚然,跟我去幽冥地府吧。”
“不,不可以,哀家是太后,是整个大晋王朝最尊贵的女人。”太后娘娘用力挣扎,拼尽全力才从黑影手里挣脱:“放过我,哀家可以补偿你。”
“补偿我?”黑影贴到太后脸上,吓得太后缩成一团:“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害我?就因为我不喜欢这座皇宫,不喜欢待在这座皇宫里?”
“沈青禾,你是不是蠢?”
“骂我?”
“没,我只是说你心思单纯。”太后的嘴唇哆嗦着:“沈青禾,你怎么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这是皇宫!住在皇宫里的都是什么人?是贵人!贵人,要嘛是皇上,要嘛是皇上的妃子,要嘛是皇上的孩子。”
“所以……”
“你救的那个人是皇子!”太后睁开眼,心有不甘地看着那张鬼脸:“沈青禾,你怎么有那么好的运气,随随便便就救了一个皇子,且能让那个皇子对你念念不忘?”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谢蔚然入宫是为了飞黄腾达,飞上枝头变凤凰,结果因为她的功利心太重,处处被人刁难,被人针对。沈青禾是被迫入宫的,为人随和,随遇而安,即便被安排进最苦最累的浣衣局也能自得其乐。
谢蔚然说的不对,初入浣衣局的沈青禾也因为乐观的性格被管事嬷嬷针对过,难为过,可她不像其她人,表面上逆来顺受,私下里骂骂咧咧。她是真的不计较,不在意,觉得管事嬷嬷是在照着宫里的规矩办事,只要她把事情做好了,管事嬷嬷就不会再难为她。
人心都是肉长的,管事嬷嬷也是被困在深宫里的可怜女人。她被沈青禾的纯真打动,对沈青禾也有了几分不同。
暗杀皇子这事儿在后宫里司空见惯,有人用的是明招,例如雇用杀手,策反皇子身边的亲信,有人用的是阴招,例如下毒,例如栽赃陷害。前者还能防一防,后者是防不胜防。
谢蔚然认为这个机会是被沈青禾捡到的,可倘若当初遇见刺客的是她,她会不顾生死冲出去救皇子吗?不会,她珍惜自己的性命,认为自己的命比任何人的都要重要。
所以,这泼天富贵不是被沈青禾捡到的,是沈青禾靠自己得来的。
“就算是你救的又如何?能碰见他就是你的运气。”
太后从床上爬起来,她现在的样子,比眼前的黑影更像鬼。
“在你看来是运气,在我看来是催命符。”黑影坐在太后身边:“你害我,是因为我怀了那位皇子的孩子,你怕我带着孩子与他相认?谢蔚然,我若真想与他相认,又怎会等到怀胎七月?这座宫城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大,真想找人,不会找不着?”
“找着了又能如何?”太后撩着头发:“信物在我手里,你说你是救了他的人,他就能相信你吗?”
“他若不信,你又何必着急害我?”
黑影侧了侧身。
“你是拿走了信物,听我说了事发经过,可真正的细节只有我跟他才知道。例如眼神,感觉,是没办法向当事者以外的第三人描述的。只要我站在他面前,他就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太后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去。
她顶替了沈青禾的身份,得到了那位皇子的信任与专宠,但这份专宠是建立在表面上的。他从未真正的喜欢过她,他看她的眼神里总是带着探究与怀疑。即便是共处一室,他对她也有着天然的戒备。
不可否认的是,谢蔚然比着沈青禾更适合后宫,且深谙后宫的生存之道,也更适合辅佐那位皇子。要是没有谢蔚然,他也不可能从众多皇子里脱颖而出,最终坐上那个位置。
他能感觉出谢蔚然不是当初救他的女子,可他没有言明,他在利用谢蔚然。
一对儿相互利用的恩爱夫妻,皇家果然少真情。
“他是怎么死的?”黑影盯着太后的眼睛:“我在幽冥地府看见他了,他说他不是病死的!”
“看见了?真的看见了?”太后抓着黑影的胳膊:“他没有骗我,他竟然真的去找你了!十年,我为他呕心沥血十年,我为他做尽了他不想做的腌臜事儿,我为他双手沾满血腥,他竟然要去找你!”
太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那扇被钉满木片的窗户前,透过窗户间的缝隙看天上的月光。
“我是贪恋权势,可我也爱他,我容不得他眼睛里没有我。他想去找你,我就成全他。”太后猛地回头:“他有认出你吗?你们在一起了吗?他有没有封你做他的皇后?”
谢蔚然做过贴身婢女,做过侧妃,做过皇妃,做过贵妃,唯独没有做过皇后。那个人再宠她,也没有把她宠到皇后的位置上。她心里清楚,那个位置是他留给沈青禾的,她早就知道她不是那个人。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黑影突然有些同情太后。
在飞出那根银针之前,她轻轻地说了句:“他没有认出我!就算我容颜未毁,他也不记得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