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宗上有关于凶手的叙述不多，周予安跟沈崇明决定重回案发现场实地走访。

　　小王村距离宜兰县不远，官道直达，无需起的太早。生怕周予安饿着，沈崇明刻意早起了些吩咐厨娘给她做了一堆好吃的。

　　上次怀孕，周予安毫无感觉，若不是毒发时有了异状，她压根儿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若非后知后觉，她也不会失去那个孩子。许是那个孩子回来了，许是为了提醒她，这次反应特别大，尤其是闻不得荤腥。

　　见她摆手，厨娘眼睛一亮瞬间就明白了，赶紧让人将那一桌子饭菜扯下去。

　　“大人，夫人有了身孕闻不得荤腥，您赶紧把那边的窗户打开散散味儿。”

　　沈崇明怔住：“闻不得荤腥？可我记得……”

　　厨娘笑吟吟的：“这是大人跟夫人的第一个孩子吧？这女人怀孕可比男人想得辛苦多了，孩子性子不同，怀孕时候的反应不同。”

　　沈崇明与周予安异口同声：“哪里不同？”

　　他们都想留住这个孩子，对孩子的事情特别上心。

　　作为过来人，厨娘知道他们的心思，把自个儿知道的，了解的都给说了。

　　周予安：“酸儿辣女是假的？”

　　厨娘道：“算不得是假的，但也不全对。像我，怀着我女儿的时候酸的辣的都吃，结果生了个馋丫头。怀我儿子的时候，一阵儿吃酸，一阵儿吃辣，我都摸不准他是男是女，想着也是个丫头，结果生了个挑嘴的儿子。”

　　周予安摸着肚子：“也不知道我这个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沈崇明覆上她的手：“甭管男孩儿女孩儿都是讨打的，这才多大点儿，就折腾的你吃不下睡不好的。”

　　周予安摸着他的脸，娇嗔道：“女儿仿爹，儿子仿娘，她这么闹腾，十有八九是仿了你。”

　　沈崇明乐了，抓起她的手：“那一定是个儿子。听说夫人小时候很皮，反倒是夫君我，打小自律自严，从不惹事生非。”

　　厨娘捂着嘴笑：“大人跟夫人的感情真好。夫人等着，奴婢给您熬粥去。”

　　周予安站起来，冲着窗外道：“白粥，不要青菜那种，我看见青菜也想吐。”

　　沈崇明满眼心疼，将周予安抱在怀里，小声道：“我们也不是非得要这个孩子不可！十个月，他得把你折腾成什么样子。安儿，要不……”

　　周予安瞪了他一眼：“打住，不要说一些让我揍你的话。”

　　情绪一激动，胃里就难受。胃里一难受就开始干呕。沈崇明紧张地不行，又是道歉又是哄。听见声音的厨娘赶紧跑了过来，见沈崇明碍眼，不顾主仆身份愣是将他推到一旁。厨娘一边帮周予安抚背擦嘴，一边使唤沈崇明赶紧给周予安倒茶漱口。

　　“夫人莫怪，这男人关键时候都是靠不住的，长得像大人这般好看的也不行。”厨娘将茶水放到一边：“可奴婢瞧得出来，大人这是真的心疼夫人。不像奴婢那男人，奴婢怀了四个，生了三个，小的那个生下来就夭折了。可他呢，不仅没心疼过我，反而抱怨我没能耐。虽说这夫妻过日子，舌头碰牙齿各有各的疼，但大人与那些凡夫俗子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周予安吐得浑身无力，靠在厨娘身上：“他不想要我的孩子。”

　　厨娘看向沈崇明，眸子里带着浓浓地不瞒：“大人不想要孩子？那您还折腾夫人做什么？大人以为孩子是什么？是餐桌上的一盘菜，是大人书房里的一卷书，一支笔，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真没想到大人竟是这样的人！真真是糟蹋了一副天生的好相貌。”

　　沈崇明有苦难言，有冤难辩，就那么委屈巴巴地看着周予安。

　　周予安不忍，拉了拉厨娘的衣袖：“他不是那个意思，他是见不得我吐，见不得我喝十个月的白粥。可他照样该骂，就算心疼我，也不能说出不要孩子那种混账话。”

　　说罢，抚着肚子道：“乖，我们也不要你爹了。”

　　沈崇明被气笑了，他见过各式各样的周予安，却没见过这般孩子气的，带着几分执拗和不讲理的周予安。

　　厨娘也被气笑了，随着周予安的目光白了沈崇明一眼：“大人放心，最多吐四个月，待胎儿稳定，夫人就不会吐了。大人别高兴的太早，这怀着孩子就没有舒坦的时候，甚至腰痛，背痛，脚痛都可能有。大人需得仔细照顾夫人，万不可让夫人劳累。”

　　沈崇明拱手：“您说的，我都记下了。”

　　厨娘是为谋生计才到县衙里头做厨娘的，除了前宜兰县令外，也见过不少有身份的人，但没有一个像眼前这位大人一样，看着富贵，却从不摆那些富贵人的谱儿。

　　将熬好的白粥端过来，厨娘特意多说了句：“红烧狮子头有营养，白粥也有营养。知道大人担心夫人，但不必过于担心。这孩子啊，得慢慢养着，养的不大不小才好。奴婢从前也给商户人家做过厨娘，那家老爷不缺钱，可着劲儿的送燕窝灵芝。结果生产的时候出了岔子。这孩子大了不好生，大人可千万记得。”

　　沈崇明又郑重地道了谢。

　　厨娘做的粥很好喝，缓解了方才呕吐过后产生的不适感。

　　考虑到周予安的身体状况，马车走的很慢，临近晌午才到小王庄。

　　冬天，村子里没什么活儿，男人三五成群，裹着棉袄蹲在有太阳的地方说话，女人们也没闲着，拣菜的拣菜，纳鞋底的纳鞋底，抱娃的抱娃，手里的活儿没耽误，嘴上的话也没停。

　　落下帘子，周予安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衣裳。

　　“夫君在马车里候着，容妾身先去打探一番。”

　　“还是我去吧。”沈崇明拽住她。“这么辛苦的活儿怎么能让夫人去做。”

　　“坐着！”周予安回眸瞪了他一眼：“去什么去，顶着你这张俊俏的脸招蜂引蝶啊。”

　　沈崇明摸了摸自个儿的脸：“俊俏吗？”

　　周予安点头，取出一张人皮面具覆于脸上。摇身一变，成了个略有姿色的普通女子。

　　三个女人一台戏，女人多的地方情报多，想要了解王三郎家的案子，混入小王庄的女人堆儿是好的。

　　果然，在那堆儿说闲话的女人里头就有一个跟王三郎是亲戚，朱桂香出事那天，她是第一个听到王三郎的哭喊抵达现场的。她知道的事情比旁人多一些，但因为害怕惹麻烦没有告诉前来查案的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