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刮破衣服,留下碎片,究竟是这李回的指甲太过锋利,还是那凶徒的衣服料子太差?如此蹊跷的事情,真有可能发生吗?
沈崇明看着自个儿的指甲,他的指甲刚修过,短而整齐,每一个都是与指头齐平的半圆形。
“你那指甲里也藏了东西?”
周予安不知沈崇明心中所想,见他盯着指甲发呆,凑过去瞧了瞧:“执剑帮你修的?修得还挺好的,比我这个好看。”
周予安伸出手,挺好看的一姑娘,指甲修得跟狗啃似的。
“等出去了我帮你修。”沈崇明放下手:“还要验吗?”
“不验了,验不出什么来了,你让他们把这李回的尸骸带出去吧。”周予安将从李回身上取到的东西收起:“我们去藏尸的山洞看看,没准儿能有意外收获。”
藏尸的山洞?
沈崇明皱眉,周予安已经用那双刚刚验过尸骸的手拉住了他。尽管有些抵触,可看见周予安一脸笑眯眯的样子,忍了忍,握住。
桃花仙子庙依山而建,整个庙都在被挖开的山腹里,类似小庙那样的山洞有很多,有供奉的,祈福的,祭祀的,堆放杂物的,还有临时供村民居住以及存放尸体的。
前面说过,桃源村的婚丧嫁娶都跟这个桃花仙子庙有关,因红白事不能相冲,故而这山穴中山洞错落,山路蜿蜒曲折,犹如迷宫。
李回返回桃源村的原因已不可究,许是思念外祖父母,许是被有心人暗示挑唆,不管是那个原因,他回桃源村是事实,在桃花仙子庙失踪也是事实。
偌大的一个人不可能凭空消失,凶徒在将李回藏进塑像之前,一定要将他放在某个不被人注意的地方。除了李回还有塑像,即便那塑像不是一整块玉雕刻的,想要将一具尸体藏在里面还不被人发现也是极不容易的。
那么大的一个塑像,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出现在桃花仙子庙里,这塑像一定是事前准备好的。不管是藏尸还是藏塑像,都需要一定的空间,这山穴中无人问津的山洞就成了最好的地方。
看护桃花仙子庙的就只有祖孙俩,他们不可能日日巡视,就算巡视,也是巡视那些重要的地方。
于是,周予安笃定,凶手一定是藏在某处山洞里的,并且在那个山洞里完成了杀人,藏尸,抛尸等一系列步骤。那山洞是天然形成的,在他来回穿梭,移动尸体时划破了他的衣裳,恰好李回指甲破裂,勾住了一缕碎片。
“大人您看,这破损处像不像是被那种特别锋利的石头刮出来的?”
“我的衣服没被石头刮过。”沈崇明看不出来,他见过的破衣多是被刀剑划破的,切口整齐,与伤势吻合。
“巧了,我的衣服被石头刮破过。”周予安的眼睛亮亮的,眼底藏着一缕笑:“说起来,那还是师傅送我的第一件新衣裳,我只顾着跟山里的兔子玩儿,一不小心卡进了山洞里。还好我瘦,挣扎了几下后出来了。人是出来了,衣服破了,师傅小气,连着三年没再给我买。”
“那你穿什么?”
“捡师姐们剩下来的衣服啊。”周予安回得平常,沈崇明听得心疼,虽不知她那时多大,但记忆中的女子都是喜欢新衣裳的。
三年,只能穿师姐们穿剩下的破衣,她那时候过得该有多苦?难怪她会花十两银子去买绣鞋,约莫着是想要将那时候缺的都给补回来。
“以后,我给你买。”
“你说什么?”周予安没听清,踮起脚尖问他。
“注意脚下的路。”揽住她纤细的腰肢,沈崇明往对面的山璧上摸了摸:“离我近点儿,不要贴着山璧走。”
周予安点头,拽住沈崇明的衣角。
这条路是往下的,越走越窄,越走越黑,就连火把的光亮都像是被这浓郁的黑色给吞噬了,只能照见他们脚下那一小块儿地方。
从发现尸骸的小庙到外头共有三条路,一条是通向庙外的,不仅有火把照明,还有油灯指路,道路也更宽阔些。一条是通向右侧的,看守仙子庙的祖孙俩就住在里面,在往里头走,是村民祈福的地方。
沈崇明看过,里面没什么东西,只在正中摆了棵枯死的桃树,桃树上系满了村民祈福用的红布条。
最后一条是向左的,这条路最为特别,像桃枝一样分为多条小路,他们走的就是其中一条。用周予安的话说,这条路走的人最少,开凿的痕迹也最少,应是天然形成的,她若是那个凶徒,必会选择这条路。
沿着小路向下走了十几米,到了小路尽头。
“看来不是这里!”沈崇明用火把照着:“原路返回?”
“肯定是这里,我闻见了那股不寻常的味道。”周予安接过火把,用手在山璧上拍打,拍着拍着,火把突然熄灭,一切归于黑暗。
黑暗宛若深渊扑来,让周予安难以自持的忆起幼年时的恐惧。她握着已经熄灭的火把站在原地,强装镇静道:“沈崇明,你还在原来的地方吗?”
“我在这儿!”一直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火把是村民自制的,上面的松油燃尽了。”
“我知道。”周予安下意识地向他靠近,“真倒霉,偏在这关键的时候灭了!”
“世事无常,难免会有缺憾。”感觉到她的战栗,沈崇明握紧她的手腕,将其带到台阶那边,并排坐着。
小路很窄,台阶亦不大,坐在一处显得拥挤。这份拥挤,刚好是周予安需要的。她紧贴着他的身子,用小小的声音问:“沈崇明,你会不会怪我?”
“怪你把我带到这里吗?”沈崇明转头,嘴唇蹭到她的脸颊,未免尴尬,他问出了那个他一直想要问的问题:“周予安,你叫我有什么规律可循吗?”
“什么?”周予安低着头,两只脚在黑暗里胡搓着。
“一会儿是沈大人,一会儿是沈崇明,这里头可有什么规律?”黑暗中,沈崇明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目光闯过黑色直视她的眼睛:“我想知道。”
“当着外人叫你沈崇明显得不尊重,你好歹是朝廷的官儿,我得给朝廷留几分面子。没有外人的时候叫你沈大人又觉得生分,你我怎么着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周予安抿住唇,见沈崇明未移目光,压着嗓子问:“你想我怎么称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