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大车的东西,其中五辆装得白银和黄金,粗略估计,得有个几十万两。另外三辆上放的是布匹,都是上好的绫罗绸缎,看样式是北狄公主喜欢的。珠宝玉饰,文玩摆件各辆大车,余下的是药品和武器。跟先前一样,武器都是拆分的,待运送回北狄后另行焊接组装。
问了银号掌柜,装有珠宝玉饰,文玩摆件的银箱是昨个儿后半夜送来的,不止银箱上有磕碰痕迹,连里面的东西都有。周予安看了几样,在那盏铜鎏金莲花烛台上发现了很明显的划痕——炸山是临时起意!
北狄公主不怕沈崇明找到她,她就是想给他添堵。
换言之,她想给自己深爱的男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疯,真疯!
继续查看着公主的摆件,在另外一对儿双龙戏珠锡质烛台上发现了新的焊接的痕迹,忽地想起青鸾说起的那些铁匠。铁匠是北狄公主屠戮了一个村庄抢来的,在时间充裕的条件绝不会将这些人杀死。工匠与普通百姓不同,他们有成熟的冶炼技术,不管到了哪里都是可用之才。
换句话说,北狄公主之所以大费周折地在大晋搜罗铁匠,是因为北狄没有,或者北狄有,不归她所有。就北狄公主那个偏执的性子,岂能随随便便将这些工匠给杀了。
唤了一名青衣女子到跟前:“带人去官道,渡口查一查,有异常及时禀我。盯着就好,无需擅自行动。”
青衣女子点头,带了七八人离去。
银号掌柜抹了抹额上的汗,指着角落里的一只箱子道:“那边还有一只箱子,是那位早前送来的,甚是在意。”
周予安瞄了眼问道:“可知里面装的什么?”
掌柜弯了腰:“不知,从未打开过。”
周予安走到箱子前:“钥匙呢?”
掌柜摇头:“没有钥匙!唯有这个箱子没有钥匙。”
周予安示意身后之人将箱子抬到桌上。箱子不大,只是个中号的银箱。不重,装得应该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银箱上有落尘,落尘上只有两个手印,手印是方才搬动时落下的。箱子上挂的锁虽不起眼却是货真价实的偃工锁。
金银玉器,绫罗绸缎用的都是普通锁,唯有这个箱子用了偃工锁,这里头锁着的一定是非常之物。
取下簪子,将锁打开,
银箱里装得是一具六至七岁小童尸体,无头,前臂及手掌被人尽数斩断。身上有勒痕,不是普通绳索而是带有倒刺的那种。死者身体干枯,皮肤变成暗黑色贴在骨头上。除了倒刺留下的伤口,还有一个绳结印记,绳结位于小童后背上。
周予安问:“这是什么?”
银号掌柜吓得跪到地上,连声道:“小的不知,小的真的不知,若小的知道断不敢将这东西搁在库房里。”
周予安道:“我没怪你,我只是问你可知这是什么?”
银号掌柜探着脑袋看了下小童,支支吾吾道:“小的瞧着像是打生桩,且是本地人惯用的手法。”
周予安听过打生桩,没见过,也不知这打生桩竟要将孩童迫害成这个样子。
打生桩是一种秘传的建筑方术,它是在建筑工程动工前,把人活埋在工地内确保工程顺利。
古人认为动土会破坏该处原有的风水,触怒这块儿土地上的灵魂,以至于在建造的过程中时有意外发生。出于对鬼神的敬畏,他们会采用活人祭祀的方式。
周予安的师傅就曾遇见过一起打生桩的案子。
二十年前,周予安尚未出生,她师傅还是个怀揣医术,浪迹天涯,爱管闲事的江湖浪子。路经一个叫光明县的地方时,遇到了一个疯疯癫癫,到处找孩子的年轻妇人。妇人声称自己的女儿被人所害,尸体就埋在新建的酒楼底下。
酒楼掌柜姓马,是当地首富,手里头经营着几十家铺子。铺子涵盖了衣食住行,可以说这位马掌柜掌管着当地的民生,连县令见了他都得点头哈腰。
马掌柜说他从未见过妇人,更不知道妇人的女儿是谁。妇人冲上去咬他,说他不仅认识自己,还问过她跟她女儿的八字。她不知马掌柜心怀歹意,还以为他是个好人。女儿失踪那天,马掌柜还与她们说过话。
马掌柜盯着妇人的脸看了半天,说他依稀有些印象。
妇人家里条件不好,婆婆患病,丈夫残疾,她经常带着小女儿在街上乞讨。马掌柜见她可怜,时常把铺子里吃不完的东西给她。妇人对他印象深刻,是因为他不止一次地帮过她们,是她们的恩人。他不记得妇人,是因为他每天都要帮十几个这样的人,没必要将这些人都给记住。
马掌柜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认为自己帮了妇人,妇人却在恩将仇报。
当围观者询问妇人为何肯定女儿被埋在马掌柜家的酒楼时,妇人说的既不是亲眼看见,又不是亲耳听到,而是梦到。她说自女儿丢失后便频频地做着同一个噩梦,梦见女儿被活埋在马掌柜的酒楼里。女儿死后变做一缕亡魂,亡魂立于柱子前不停地喊着娘亲救我。
怕众人不信,妇人跑到尚未建好的酒楼里,指着其中一根柱子道:“我的女儿就被埋在下面。”
梦魇之事怎可当成证据,况且马掌柜表现的十分坦然,他奏禀县令,说为证清白可将正在建的酒楼拆掉,但若是没有找到妇人口中的女儿,需得妇人照价赔偿,建一座一模一样的酒楼来。
靠乞讨为生的妇人哪里有那么多钱,拆酒楼找人的事情就此作罢。
妇人绝望之下于酒楼中上吊自杀,巧的是,发现妇人尸身那日,柱子下渗出大量血迹。
在周予安师傅的掺和下,衙役们将沁着血的土石挖开,不出意外的,在下面发现了妇人的女儿。
直到此时,方才有人记起与酒楼有关的事情。
这酒楼原是属于另外一户人家的,马掌柜相中了这个地方后便以买卖为由将那户人家强行驱走。那户人家有个患病的老太太,受不住打击一命呜呼。临死前,她用力咬破自己的手指指天发誓,要马家家破人亡,要马掌柜不得好死。
不知是不是应了诅咒,马家这个酒楼建的异常不顺,单是那根柱子就倒了七回,砸伤了好几个匠人,直到这几日才没出什么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