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求求你，她还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会记得的！”
幽暗的祠堂里，身着素衣的女子跪在地上不断哀求，在她的正前方，一袭华服的男人微微欠身，用一双近乎冷漠的眼神看着她。
周予安觉得那人眼熟，轻移脚步，走到那人跟前，学着他的样子微微欠身，侧着脑袋看他的那双眼睛。
冰冷的瞳仁里嵌着两个人影，一个是跪在地上的素衣女子，一个是躲在门外紧闭双目的小孩儿，小孩儿身后似有一团模糊的，暗色的影子。
扭头，看向门口，门口的景物突然拉近，就像跟周予安面对面似的。她看见小姑娘紧闭的双眸，微颤的睫毛，苍白的脸颊，以及无处安放的小手。在她的脖颈旁，横着一柄刀，刀染血迹，血迹并非来自于眼前的这个小姑娘。
他杀了人，杀的还是这个府里的人。
目光上移，周予安看到一张令她极度生厌的脸。
愚蠢，自私，助纣为虐，阿谀奉承。
不知为何，周予安想扁他。
巴掌扬起，穿脸而过，那人弯腰，将下巴搁到小女儿的肩膀上，故意对着她白皙的脖颈吹气。
周予安一阵恶心，小姑娘亦是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将身体缩紧。
看到小姑娘的反应，那张脸上出现了更为放肆的笑容。明知祠堂里有人，明知道祠堂里的那两位就是小姑娘的爹娘，他还是伸出舌头，毫无顾忌地舔了下小姑娘的耳垂，咬着她的耳廓，一字一句，用极恶心的嗓音道：“瞧，你闯了多大的祸，把你娘都给连累了。我与姑娘说过，在这后宅里，只有我才能庇护你，只有我才能让你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小姑娘倏地睁眼，那张脸上的微笑更深了。
“姑娘想要做什么？像从前一样骂我吗？姑娘好好看看，眼下是个什么情形。”脖子上的刀往里移了些，小姑娘紧闭呼吸，扭头看了眼，抬起右脚，狠狠的跺下去。趁对方尚未反应过来，转身，抬脚，用力一踢，闷哼声从头顶落下，男人捂着紧要部位跪下。
“活该！你就是个招人嫌的废物！”小姑娘搓着耳朵，顺脚一踢，将那柄威胁过自己的刀踢到一旁。
周予安在一旁看着，禁不住为这小姑娘鼓掌。
小姑娘看不见周予安，自她身旁跑过，挡在不断哀求着的母亲面前。
“阿娘，不要求他！”
“蓠儿，快，跪下求你爹！”
素衣女子拉着小姑娘的手，小姑娘挡在素衣女子跟前一动不动。
“蓠儿，你连娘的话都不听了吗？”
“蓠儿听娘的话，可蓠儿不能跪他。”小姑娘抬起头看着华服男子：“因为他从始至终就没打算放过蓠儿。虎毒尚且不食子，他比老虎还要狠毒。”
周予安鼓掌，觉得这小姑娘形容的对极了。未等掌声落下，“啪！”一记耳光清脆脆落到小姑娘脸上。
周予安蹙眉，看向那个被小姑娘称为父亲的华服男子，奇怪的是，她竟然看不见他的脸。
小姑娘受不住，跌到地上，眼睛死死地盯着男子。
“你最大的本事就是欺负我娘，欺负我。”小姑娘冷笑：“你不就是想我死吗？来啊，杀了我，我宁愿做鬼！”
“你以为我不敢吗?”华服男人扼住小姑娘的喉咙：“那么想做鬼？为父帮你一把。”
旁边，目睹了这一切的周予安攥紧拳头。
“老爷，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素衣女子发出一声尖鸣，随后拔簪抵住男子：“你当真要杀了她吗？”
“是她逼我的！”男子用力，丝毫不畏惧素衣女子手中的发簪。
他知她不敢，她性子软弱，以夫为天。
“晚娘，我们还有别的孩子。”他哄着她，极不耐心地：“没了她，我们的日子会更好。那个秘密太大了，只有死人才能帮我守住。晚娘，不是我心狠，是她不该闯进祠堂，不该听到我和那个人的对话。晚娘，你也不想我们这个家，不想我们这个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皆因她一人而丧命吧？”
旁边，周予安指着男人的脸说：“放屁！”
男人听不见周予安说的话，更看不见她，素衣女子也看不见，哪怕周予安冲着她挥手，她也看不见。
周予安明白了，她这是在做梦。
既是在梦里，那就索性看看这梦里还有什么。
盘腿而坐，托着下巴看向素衣女子，她哆嗦着向华服男子起球：“蓠儿口风很紧，绝不会将此事告诉别人。晚娘保证，绝不会让她离开晚娘，离开此府。老爷，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她的名字是你取的，她刚出生的时候，你也是满心欢喜的。”
“晚娘，她是我的女儿，我自然是爱她的。”男人的手握得更紧了，小姑娘紧闭双眸，脸色由白至青，眼见着就要到了鬼门关。男人丝毫不慌，气定神闲，仿佛这个要被他掐死的压根儿就不是他的女儿，而是打从街边捡到的一只阿猫阿狗。
“晚娘，女儿是会长大的，你管得了她一时，管不了她一世。你放心，待她死后，我会将她葬入祖坟，她仍是我的女儿。这一点，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你若喜欢女儿，我们可以再生一个。你若觉得辛苦，这府里的女儿你随便挑，选中那个，就过继那个。”
“我不要，我只要我的蓠儿！”素衣女子闭眼一刺，发簪刺进男人的胳膊。男人手臂一麻，松手，小姑娘“腾”地倒在地上。
“晚娘，你想要谋杀亲夫？你可知杀了我会有什么后果？不止你和她会死，就连你的娘家也要受牵扯！”
“不！”素衣女子摇头，握着发簪没松：“我只是在救我的女儿，救我们的女儿。她不会把秘密说出去。你忘了？我是医女，我的医术是跟父亲学的。我可以给蓠儿配一副哑药，只要她变成了哑巴，就没有办法将你的秘密告诉别人了。求你，留她一条命好不好？”
“好！”男人捏住素衣女子的下巴：“只要将她变成哑巴，永久地为我守护秘密，我可以留她一条生路。你呢？该如何向我交代？”
“我会让你如愿，只要你放过蓠儿。”素衣女子颤着声音道：“老爷也与我做一桩生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