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从窗棂的缝隙里撒下,正好照在沈崇明脸上,像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美得不太真切。指尖落在他的额头上,顺着高挺的鼻梁往下滑,在唇瓣上停留了一下后倏地收起。
不忍心吵醒他,却又禁不住想逗弄。
“沈崇明,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过那种安安静静的小日子啊。”脑袋整个贴在他的胸膛上,“好怀念我刚把你从战场上捡回来的那段日子。虽然你每天臭着个脸,恨不得杀死我八百回,但就是觉得很有意思。”
“是捉弄我让夫人你觉得很有意思吗?”
“你醒了?什么时候醒的?”周予安转了一下脑袋,眸光亮亮的看着他:“被我压醒的?”
“错了,被夫人念叨醒的。”沈崇明托住她的腋下把她举到自己跟前:“每天臭着个脸?恨不得杀死你八百回?原来夫人是这么想为夫的。”
“本来就是!”周予安冷哼一声:“你是忘了你那个时候有多难伺候。”
“很难吗?”沈崇明蹙眉,手指落在她的唇上:“为夫只记得夫人是如何想方设法占为夫便宜的。”
“有吗?”周予安心虚道:“我那是给你治伤!谁让你在战场上那么拼命,除了这张脸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皮。上药,换药,哪一样不得我亲自动手。我倒是想找个能打下手的,就你那个吓人的样子,旁人也得愿意不是。”
“前期受伤严重的确不能动,后期呢?为夫可以自己上药的时候夫人为何拿针扎我?”略带粗糙的指腹轻轻摩着:“还有,夫人上药的时间越来越长,为夫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就是在占为夫的便宜。”
“就是占你便宜。”周予安垂下眼睑,回答的理直气壮:“我要不占你便宜,你能有我这个夫人吗?”
“夫人说的极是。”沈崇明吻住她的唇:“时候还早,再睡一会儿。”
“你睡吧,我给你做点儿吃的。”
“是饿了,现在吃。”
周予安的眼皮子颤了颤,抬眸,沈崇明正嘴角含笑,直勾勾地看着她。许是小别胜新婚的缘故,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垂下眼眸,轻抿唇瓣,却听见沈崇明“呵”地笑了一声,脸蓦地红了。
“脸这么红,夫人可是想了什么不该想的?”
“是我不该想,还是你故意让我往歪处想。”抓住那双移到自个儿腰侧的手:“别闹,这都晌午了。”
“后院没人。”沈崇明贴着她的耳朵说:“掌柜在铺子里睡觉顺便帮我们看门。夫人放心,他功夫很好,江湖排名第一,有他在,闲杂人等进不来。研书和青鸾出去办事儿了,这个时辰应该到了。”
不等周予安反应,沈崇明的手已经探了进去。周予安轻喘着抓住他的腿,嘶声道:“沈崇明,你老实交代,你这腿究竟是怎么好的?”
“夫人,这个时候就不要在意为夫的腿了。”
“你想瘸了吗?”周予安一个翻身将他压到身下,手肘卡着他的脖子:“不,不是瘸了,是残了,废了,永远都站不起来了。”
“没那么严重,为夫这不是没事儿嘛。”堂堂战神在夫人手下只能求饶:“咱们好好说,心平气和的说。天冷,夫人这个样子容易着凉。”
周予安红着眼睛瞪他,几秒钟,猛地松手,万般委屈地坐在一旁。沈崇明给她裹被子被她推开,跟她说话,不搭不理。试着哄她,她背过身去,开始抽泣。
沈崇明叹了口气,整整衣裳,下床,从墙角找了根木棍放在床头。见周予安还是不理他,撩起衣袍跪在床前。
周予安拿起棍子,打了一下就开始心疼,把他从地上拽起来。
“你瞒着我给我师傅写信?”
“巧遇!”沈崇明像个犯错的孩子那样站着:“真的是巧遇!”
去往西北的路危机四伏,在避开杀手的同时也避开了官道。在经过一个叫宿县的地方时遇上了一场大雨。那场雨下了三天三夜,压塌了很多民房。他见过战场,却没见过这样的战场。敌人是老天爷,他们连与其对抗的武器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本就摇摇欲坠的民房一间接着一间坍塌。有的人死在了里面,有的人是回去救人的时候死在了里面,有些人逃过了坍塌的房子却没逃过在山间形成的洪流。
就在沈崇明一筹莫展时,周予安的师兄出现了,一共五人,带着鬼谷的令牌,其中一个他认得。
他们跟沈崇明的手下一起救助村民。
离开宿县那天,周予安的师傅出现了。
“我知道我不该善作决定,可是安儿,在亲眼目睹了那场大雨后我只想尽快站起来,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沈崇明抚着她的脸:“我经历过很多生死,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已经看淡了。可是安儿,宿县一行让我明白,死不是朝臣的阴谋诡计,不是战场上的刀枪剑戟,更不是疑难杂症,而是突如其来的一场雨。”
沈崇明看着她的眼睛:“在那场雨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就因为我的腿。”
周予安的眼眶更红了:“你是担心那场雨落到我的头上?”
沈崇明看着她笑了,轻轻地抵住她的额头:“我自问还算聪明,防得住阴谋诡计。自问武功不错,不惧刀枪剑戟。虽不懂医术,却有你陪在身边,就算到了鬼门关,你也可以把我拉回来。唯有天灾,没有半分自信。安儿,我怕。”
“你怕我遇到危险的时候,腿还没好,无法保护我?”周予安咬住唇瓣:“可若是你死了……”
“不会!”沈崇明亲吻她的唇瓣:“我怎么舍得把你一个人留在世上,好不容易才将你娶回去的。”
“疼吗?”
“不疼!”
“说谎。”周予安笑了,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我可是我师傅的关门弟子。”
“师傅说了,你当初更疼。”沈崇明抱住她:“比我更疼你都熬住了,我若熬不住,哪里还配做你的夫君。”
“几天?”
“什么?”
“疼了几天?我知道师傅的用药原理。”周予安抓住他的胳膊:“是在客栈休息还是在赶路?赶路,躲避那些刺客的追杀?沈崇明,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呢?”
“都过去了!”沈崇明拍拍她的背:“没想瞒你,想等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再告诉你,不想竟被你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