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印太监属于四大太监之一,有单独的院子。房内的一应物品也要比一般的太监高,桌椅板凳的规格与嫔妃的差不多,只用料上略有不同。
凳子是圆的,刚好能碰到膝盖,严重的话,也能造成淤青。
周予安命人找了把凳子,让小太监过来演示,小太监磕了几次都没磕到地方,急得直冒冷汗。
“本王来!”沈崇明模仿着掌印太监起床倒水的模样,一次次还原现场。
第一次,他碰到了凳子,下意识地用手扶住,然后去拿桌上的茶壶,人并未倒下。
第二次,碰倒了凳子,下意识地抚了抚膝盖,没有扶凳子,骂骂咧咧去拿桌上的茶壶,没有倒下。
第三次,他跟凳子一块儿摔倒,茶壶完好,人也没有碰到脑袋。
第四次,第五次……小皇帝终于发现了不对。
凳子到掌印太监的膝盖,桌子到他的腰部,碰到凳子,磕到头都很正常,但不至于将人磕碰至死。再者,根据现场桌椅的拍摄,太监根本不可能同时碰到桌子跟椅子。
倘若是头碰到的桌子,可能会将椅子带倒,但绝对不会碰到椅子。同样的,若他是先碰到了椅子,他会下意识的去扶桌子,摔倒的时候会有个缓冲,不可能让头伤成那样。
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他的伤不是他自个儿弄的,是有人在伪装现场,制造掌印太监意外身亡的假象。
“磕碰伤通常都是一次造成的,除非是特别笨的人,会在同一时间,同一地方,反复磕碰几次。”周予安指着掌印太监膝盖上的伤口:“即便是反复磕碰,也不会形成一模一样的伤口。力度不同,磕碰的淤青程度也就不同。你们看他的,几乎一模一样。”
“真是一模一样,颜色都一样。”小皇帝蹲在一旁。
周予安抡起凳子,对着太监的膝盖“砸”几下:“只有这样,才能留下角度一样,伤情一样的伤痕。”
“他头上的伤也是?”
“头上不是砸的,是撞的。”周予安比了下伤口,问一旁的小太监:“发现他的时候地面上有血迹吗?桌子上有血迹吗?”
小太监摇头。
“是不知道还是没看?”
“没,没看。”小太监结结巴巴:“没顾上看。”
“现在去看,从屋外的台阶开始,每一寸仔仔细细的给我看,不止是凳子,还包括屋中所有的摆设以及墙壁,床头等,发现血迹立马告诉我。还有,留意下房中的陈设,看看案发前后有没有被更换过。倘若更换,查一下这段时间有谁进入过那个房间。”
小太监麻溜的去了,连跟小皇帝请示都忘了。
小皇帝一脸崇拜地看着周予安:“婶婶你真厉害,这你都能知道。”
“等皇上长到臣妇这个年纪,皇上也能知道。”
“那可不一定。”小皇帝看向沈崇明:“皇叔都长过你这个年纪了,不照样稀里糊涂的。”
“皇上是这么看臣的?”
“嘻嘻。”小皇帝咧嘴一笑:“皇叔是做大事的人,不会这些很正常,这些让婶婶来做就好。婶婶,你能不能把你那个未来侄女也教成你这个样子的?朕的这个皇宫你也知道,太复杂了,人心隔肚皮,要是能有个像婶婶一样厉害的皇贵妃,朕可就高枕无忧了。”
“皇上想的可真远。”
“朕也不想想那么远。”小皇帝托着下巴:“如果可以选择,朕不想做皇上,想做皇叔。敌国来犯,上阵杀敌,扬我大晋国威。边关无事,我就在我的王府里待着。做饭,养花,养小动物,然后再找一个像婶婶一样的王妃,生一个或者两个孩子,一日三餐,简简单单。”
周予安看着小皇帝,突然有些心疼他,这么尊贵的小人儿竟也有自己的烦恼。
小皇帝叹了口气,似认命道:“母后说了,朕是皇帝,做皇帝不能像别的小孩子那样任性。朕要学很多东西,文治武功,不能说出类拔萃,起码不能被那些大臣们糊弄。朕得懂得观察人心,懂得知人善任,可朕看不出来怎么办?百姓们会不会骂人?文武百官会不会吆喝着让朕禅位?”
“不会,有你皇叔呢。”周予安很想摸摸他,可他是皇帝,除了太后娘娘,谁都不能。
小皇帝咧着嘴笑:“婶婶说得对,朕还有皇叔呢,他们都害怕朕的皇叔。”
小皇帝叉腰:“母后说等朕亲政了之后要选皇后,要选皇贵妃,选贵妃充实后宫,要让那些空着的宫殿里全都住上人。母后还说,选皇后要选能帮助朕的,不善妒。皇贵妃要选家世好的,能帮朕平衡各方势力的。贵妃可以选自己喜欢的,但不能是特别喜欢的,容易得罪皇后和皇贵妃。江家是侯门,掌过军权,婶婶是王妃,高家也是清流世家,朕选江家女儿,母后与大臣们应当会欢喜。”
“你很适合做皇帝。”周予安由衷道:“但你现在还小,还不需要考虑这么多。等你长大了,也会由太后娘娘和朝臣帮你考虑,你只需要听取他们的意见,综合考虑就好。”
“那婶婶先教我这个吧?”小皇帝跑到太监身边:“朕觉得看死人很有趣。”
不忍拒绝,周予安让小皇帝抬一抬太监的胳膊:“皇上什么感觉?”
“僵硬,他的胳膊都僵硬了。”
“皇上还发现了什么?”
“朕还要发现什么?”小皇帝不解:“或者,朕该问,朕还能发现些什么?”
“皇上看他的手。”
“手上有伤痕,婶婶方才说过了。”
“虽是男子,但他的手柔滑细润,没有茧壳,十指细长且修着长指甲。”周予安提醒:“其中一根指甲断了。”
“真的断了,是剪断的吗?”小皇帝惊喜道:“不,不像是剪断的,朕的指甲是宫女刚修剪的,比较平整,他这个是折断的。”
“掌印太监不需要凡事亲力亲为,他那个所谓的义子就是照顾他的。”周予安捏着那根手指:“他很看重自己的手,将它养护的很好。”
“指甲是死前折断的,来不及处理。”小皇帝道:“他跟凶手发生了争执!不,不是争执,是肢体性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