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夫眯眼，似笑非笑。
“姑娘果然聪明，不仅猜出了我与此事有关，还猜出了那怪鱼是我们带来的。”
“怪鱼是六十年前出现的，六十年前也就是内廷司丢失药方的那个时候，他们用鱼试药，试出了怪鱼。”周予安看了眼棺木：“药方！棺材里藏的是药方！
“没错，是药方！”船夫无惧周予安手中的剑：“六十年前，我祖上带着药方到这里，无意中将药方洒进了水缸里。水缸里的鱼发生了异变，但只有一只活了下来。那只活下来的就是棺材里的这只怪鱼。”
“明知是怪鱼，还要将它放进河里。”
“怪鱼是自己逃走的。”船夫说道：“当时朝廷派了大批人马追杀我先祖，我先祖迫于无奈只能将怪鱼放在笼子里，将笼子侵入河中，自己带着药方藏起来。待朝廷的人马走后，我先祖开始找那条怪鱼，发现怪鱼破笼而出。”
“那只是一条普通的小鲫鱼，异变后长出了牙齿，我先祖没多想，毕竟鱼儿咬破渔网逃走这事儿也有。直到发生了那件事，直到有人在河面上看到了怪鱼，我先祖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怪鱼的生长速度极快，没几日就长成了这个样子。为防事情闹大，被朝廷的人发现，我先祖带着我们的人捉了怪鱼，将它囚禁在九道湾里。”
“药方呢？”
“先祖不确定朝廷的人会不会回来，以防万一，将真药方藏在了棺木里，让怪鱼替我们看守。他自己誊写了几份，交给了他的几个属下，让他们分别带往不同的地方。那些药方是假的，每一张药方都被先祖改了几味药，但这件事只有先祖和我们这些后人才知道。”
“散落在外头的那些药方是假的，何家，桃花仙子庙都是假的。真药方弄出来了怪鱼，假药方弄出来了傀儡，你们北狄人究竟要做什么？”
“桃花仙子庙的药方未必是假的，三年前，盐耗子盗窃官盐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把真药方拿走了。”沈崇明道：“消息显示，真药方在北狄王庭。”
“这位爷说的没错，真药方已经被拿走了。”船夫道：“什么盗窃官盐，不过是掩人耳目。”
“陈富贵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死的？”
“他太贪心了！我们已经给了他贩卖私盐的门路，他却一直盯着九道湾。”船夫道：“你们想知道的我都说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少说了一个。”周予安补充道：“棺材里的那条怪鱼！你用陈富贵杀死了它。”
“物尽其用。”船夫道：“这棺材困不住它了，除了杀死它，我没有别的办法。”
“是为这沿河两岸的百姓？”
“是为我自己。”船夫吐了口气：“六十年了，我已经不知道自己算是那国人了。我娘是晋国人，我娘子是晋国人，我的孩子也是晋国人。我先祖交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只想守着我的娘子，陪着我的孩子好好长大。”
“你走吧！”周予安收回长剑。
“你们不杀我？”船夫讶异道。
“你杀了陈富贵，按律当斩，但你也杀了怪鱼，救了沿河两岸靠水为生的百姓，功过相抵，我留你一命。”
“多谢！”船夫拱手：“作为回报，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件事。”
“什么事？”
“三年前，取走水下药方的那个人是名女尼。我见过她，她是慈心庵的。”
“慈心庵？”
“就在你们去过的那个仙霞村，你们去村里打听一下就知道了。她没有离开，一直在庵堂里，前两天去送鱼的时候还见了。”
“多谢！”周予安牵着沈崇明上船：“船我们用了。”
“姑娘客气，这船是你们花钱买的。”船夫拍拍怀里的银子：“告辞！
慈心庵，正在扫地的小尼姑用诧异的眼神看着周予安：“你们找谁？”
“我们找那位带发修行的静仪师太。”
“两位施主来的不巧。”小尼姑道：“静仪师太不在了。”
“她走了？”周予安赶紧问道：“她什么时候走的?你知道她去哪儿吗？”
“这个——”小尼姑低着头：“静仪师太她哪儿都没去，她死了。”
静仪是带发修行的，来慈心庵的时候还给庵里来了一笔修葺用的善款，她跟庵里的其她尼姑不一样，不需要做早课，晚课，也不需要做庵里的活计，平时也不跟庵里的人过多往来。她是自己住的，衣食住行也由自己打理，正因为如此，庵里人才没发现她不见，直到屋中有异味传来。
她是死在自己床上的，门窗紧闭，需要从里头打开，庵里的人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案发当晚，庵里有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
小尼姑摇头。
“尸体呢？尸体在哪儿？”
“在静仪师太的房间里，师傅说了，在官府的人来之前不能乱动。”
“巧了，我们就是府衙里的。”周予安亮出令牌：“他是县衙里的师爷，我是县衙里的仵作，你带我们过看看吧。”
“你们真是县衙的？”小尼姑狐疑地看着他们：“我们请村里的人帮我们报官，等了两日一直没来，你们若真是官府的……算了，你们跟我去见师傅吧。”
慈心庵原是在镇上的，后因为某些原因搬到了山里。它的第一任住持是祖籍燕云，名震江南的花魁，后与一个富家公子相恋。原以为是真心相爱，没曾想，对方贪图地只是她的花魁之名。
伤心之下，花魁带着自个儿的积蓄出家。
像她这样的风尘女子，即便出家，也会引来旁人觊觎。为躲世俗纷扰，花魁将慈心庵迁进了山里。
跟别的庵堂比起来，慈心庵静谧地像座世外桃源，与寻常所见的尼姑庵大为不同。
经住持师傅准许后，周予安与沈崇明进入现场。如小尼姑说的那样，静仪房间的窗户是紧闭着的，屋里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气息。静仪躺在床上，尸体上有大量的蛆虫在爬来爬去。
“从这具尸体的腐烂程度来看，不像是死了两天的。”周予安看着沈崇明：“船夫和那个小尼姑在骗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