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鬼长什么样子吗？”执剑看着村长：“院子里有水缸，您去照照就知道了。”

　　村长挪开眼睛看了执剑一眼：“公子莫要取笑老朽。”

　　“夸您老人家呢。”执剑白了他一眼：“阴曹地府什么样我没见过，鬼长什么样，今个儿算是见到了。程峰，就是那个时候死的吧？”

　　村长道：“他是个痴情的，二喜都变成那副鬼样子了他还想着救她。铸造坊的事情不能让外人知道，二喜死了，程峰肯定发疯，不能让他活着出去。趁着他呆愣的功夫，一群人一拥而上，顷刻间将人拍成了一团肉泥。被打时，他用胳膊护住了头，人都死了，眼睛还看着二喜，也算是一对儿苦命鸳鸯了。”

　　周予安强忍怒火：“那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你们用那么残忍的手段杀了他，心里就没有一丝丝的愧疚与自责。”

　　村长：“有是有的，可人都死了，再多的愧疚与自责也换不回来他。我没动手，不管是二喜还是程峰我都没动手。二喜是我看着长大的，程峰也是个好孩子，就是生错了地方，不该生在咱们程家村。”

　　“我丈夫也动了手？”一直未说话的女子开了口：“他是被逼的对不对？我丈夫不会做这么残忍的事情，他是个很好的人，他绝不会像你们一样变成恶魔。”

　　村长同情地看着她：“他是程家的人，正儿八经的那种，下手最狠的就是他。程峰的脑袋就是被他砍下来的。他说的，在场之人谁都逃不了，为防秘密泄漏，凡是那天在的，都要分一部分带回去。”

　　执剑：“程峰的一部分？”

　　村长点头。

　　周予安问：“后来发生了什么？”

　　村长回忆了一下：“我们每人分了程峰的一部分，各自回到家中，我分了一根指头，不知道埋在哪儿，就埋到我们家祖坟里。二喜的事情，村里人差不多都知道。祭炉的事情进行了一半儿，按照先生说的，择日再祭。没等重新开炉，村子里就发生了闹鬼的事情。我们把二喜给安葬了。”

　　周予安：“你们用别的人祭了炉？谁？程峰的家人？”

　　执剑探了个头：“对，程峰的家人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村长摆手：“这事儿跟我没关系！二喜那事儿发生后我就病了，病了大半年。”

　　周予安道：“闹鬼的事儿呢？”

　　村长避开周予安的目光：“闹鬼的事儿你们不都知道了吗？先是出现血手印，跟着人就会无缘无故地死亡。死的那叫一个惨，像被火烧的一样，还会留下各种各样的痕迹。人死了，要入土为安。头一天下葬，第二天爬出来回到家里。想了很多办法，没一个管用。直到程喜帮忙下葬，这事儿才过去。原想着二喜跟她哥兄妹情深，舍不得害她哥哥。没想到这血手印居然出现在了程喜的脑袋上。”

　　“二喜怨我，怨我害了她。”程喜扶着墙站起来：“三年了，我都没有梦到她，是她怪我，不肯来我的梦里。现在好了，她肯来见我了，哪怕是死，也来得及跟她说一句抱歉。她不用原谅我，我也不值得原谅，我只想她下辈子能托生个好人家，不要再像这辈子一样过得这么苦。”

　　程喜踉踉跄跄地走了。

　　村长没拦，执剑没拦，周予安也没拦，至于房子的女主人，还陷在丈夫是个杀人凶手的梦魇里，迟迟回不过神来。

　　周予安问了村长二喜的坟墓，带着程峰的头颅去了那里。

　　葬了三年的坟，周边竟然寸草不生。脚踩上去，坟土松软，还能冒出一股股的血来。这片土地，竟然隔三差五被人浇黑狗血。

　　执剑忍不住骂道：“太狠毒了，这帮村民是疯了吗？人都被他们害死了，他们还不让人安生。难怪二喜姑娘会变成恶鬼，换了是我，我也得变成恶鬼。”

　　周予安踮起脚，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哪里有鬼？真有鬼的话，边境的那些战士都不用打仗了，请几个道士就行。”

　　执剑摸着头：“撒豆成兵？这个好，省得咱们的兵牺牲。”

　　周予安又敲了他一下：“撒什么豆，成什么兵，好歹是上过战场的，这种鬼话也信。”

　　执剑嘿嘿一笑：“咱们接下来做什么？是把二喜姑娘的骸骨挖出来，还是把程峰公子的头颅埋进去？”

　　周予安道：“挖着多累，死都死了，还能计较埋着的地方风水差。”

　　执剑看看手里的头：“强龙不压地头蛇，夫人是怕招惹麻烦。”

　　周予安已经往前走了，听见这话，回过头来看他：“知道还问？我们是来查铜钱案的，案子未明之前不易招惹是非。”

　　脚尖往下点了点：“埋在这里吧。”

　　用剑刨了个坑，执剑把头埋进去，脸朝着棺材的方向。

　　填土时，执剑摸出七个铜板放在头颅旁边，是给程峰的陪葬品。

　　铜钱的事情确定了，是在程家村铸造并且运送出去的。铸造坊就在村里，没有被毁，说明它跟那些茶寮一样被清得差不多了。程家村被诅咒的阴影笼罩，人心惶惶，不可能去为他们作证。没有人证，物证，想要把程家拽到明面儿上几乎不可能。

　　不把程家逼到绝境，程家就不会把他们在京城做的事情抖落出来。

　　纵然这里头有沈谦母子的事儿，也不可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三年前，他们还被看管在寺院里，而沈谦只是个半大的孩子，手伸不到假铜钱这里。

　　“夫人的意思是？”

　　“捉鬼。”周予安指着程喜家：“血手印出现，一日必亡，我们且看看这索命的厉鬼是谁。”

　　“夫人怀疑程家？”

　　“都有可能。”周予安活动着胳膊：“我比较好奇这个恶鬼行凶的方法。受害者像是被火烧死的，却没有明显火灼痕迹，村民们因此断定这是二喜回来索命了。你我都知道世上没有鬼，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执剑摇头：“属下只懂杀人，且是直来直去的那种，但属下觉得，越是繁琐的杀人方法，其背后的道理越简单，像咱们之前遇到的密室杀人，琴弦杀人都很简单，可没查清楚之前，都像是鬼做的。”

　　心中阔然开朗，周予安道：“先捉住那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