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二公子未及回答，范管家就领着衙役匆匆而至，见到周予安，赶忙行礼道：“姑娘，不好了，我家二老爷遇害了！”
“你做的？”解剖刀距离范二公子的动脉又近了一步：“范文程，范二公子，我还真是小瞧了你。你连自己的叔父都杀。”
“冤枉！”范二公子举手：“这杀人越货的事姑娘可莫要乱说，我只负责查探金脉，不负责杀自己的家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范家！”
“范二公子这话不大可信啊！”
“信与不信，姑娘查查不就知道了。”范二公子并无惧怕之意：“姑娘出手果断，就连姑娘身边的那位抱琴姑娘都是高手。范某手无缚鸡之力，姑娘想杀我随时可以。可若是姑娘误杀了我，范家追究起来，你也不好交代吧。”
“范二公子说的如此诚恳，我且暂时放你一马。”周予安收起刀子，问范管家：“尸体在哪儿？”
“已由青州府衙的人护送回府。”范管家蹭了下脸上的汗：“姑娘跟二公子这是——”
“误会。”周予安走到那个领头的捕快跟前：“麻烦诸位先将这具尸体带到府衙。”
范家二老爷的尸体是在距离道观不远的竹林里发现的。那竹林为道观所有，二老爷每日晨起都会去那竹林里转一转。大概是四五天前，道里的小童在院子里遇见了二老爷，二老爷提着一个食盒。小童与二老爷搭了几句话，确认二老爷又要到那竹林里去。
二老爷的作息很规律，晨起去，午后回，下午及晚上会待在房里。
第二日，小童清扫院落时发现二老爷所居客房房门虚掩，进入查看，地面干净，被褥整洁。小童以为二老爷离开了没有放在心上。直到有人经过竹林，闻见臭味儿，才只晓得二老爷遇害了。
目光落到二老爷的尸体上，周予安眉头稍稍一皱，扫向站在一旁的范二公子范文程。不似先前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而是循着周予安的目光扫过来，眼神深沉莫测。
周予安的秀眉扬了扬，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挽起袖口，将验尸和解剖用的器具拿出，沿着尸体的肋下三寸切了下去。
范二老爷过世多日，尸体腐肿，胸腹部鼓胀，切开皮肉后，一股子积攒在腹腔多日的腐臭气顿时散了出来。除了抱琴和范二公子，在场之人都下意识的皱眉。
周予安凝神静心，手稳刀准，切开皮肉的动作犹如切豆腐一般。随着二老爷的肚腹被完全剖开，那些腐烂变色的脏器露了出来。周予安小心翼翼地查看着，生怕漏过每一处细节。
一个时辰后，她放下器具，在铜盆中净了净手。
“范二老爷身上只有一处外伤，外伤在他的后枕部，从伤口的形状来看应是跌落磕碰所致。找人去看一下，在发现二老爷的地方是不是有一块儿凸起的石头。”
“是有一块儿石头，距离二老爷不远。”范管家道：“石头上覆有落叶，送二老爷回来时没有仔细查看，不知上面是否沾有血迹。”
范管家喊了下人过来，让他们去竹林把那块儿石头挖回来。特意交代他们要小心，不要触碰石头表面的血迹。
范二老爷虽然磕在了石头上，但导致他死亡的原因并不是他脑后的伤痕，而是心疾，且二老爷生前曾与人发生过争执。他是被人推倒后跌到那块儿石头上的。
“那我家二老爷——”
“我们常说的死因指的是根本死因，是指引起这个人死亡的原发性，自然性疾病或暴力损伤。”见众人不明白，周予安解释道：“给你们举个例子！大牛跟二虎发生口角，大牛一气之下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把二虎掐死，掐到一半时被人发现。大牛逃走，二虎被人送进医馆，但他还是死了。这二虎的死因是肺部水肿。现在，问题来了，害死二虎的是谁？是想要掐死他的大牛，还是肺部水肿。”
“姑娘，这肺部水肿又是什么？”范管家拱手：“我们不懂医。”
“这肺部水肿是心疾的一种，表现为呼吸困难，端坐呼吸，紫绀，大汗淋漓，阵发性咳嗽且伴有大量白色或者粉色泡沫痰。此病难医，发病晚期可能出现昏迷或者死亡。”
“所以那二虎的死因是？”
“肺部水肿！大牛他虽有犯罪事实，却不曾将二虎害死，属于杀人未遂。判是要判的，但罪不至死。”周予安原地踱步，“范二老爷也有心疾，却不是肺部水肿，而是心室残缺，受不得刺激。”
“姑娘这话不假，我家二老爷他的确受不了刺激。老太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二老爷修身养性的，结果二老爷他爱上了吃斋念佛，道观里求清净。”范管家再次拱手：“只是姑娘说的这个心室残缺……”
“诸位请看，这就是二老爷的心脏。”周予安指着范二老爷的心脏：“这里有个凹陷，不是尸体腐败所致，乃是天生如此。二老爷生前与人发生争执，被人失手推倒，头部撞到石头。”
周予安将范二老爷的头侧了侧。
“伤口不小，但不至于使人死亡，而且范二老爷他在倒地之前就已经死了。所以，范二老爷的死因是心疾。”
“我家二老爷他不是被人谋杀的？”范管家松了口气：“多谢姑娘，我还以为我们范家……小的已在前厅备好茶点，请诸位到那边休息。二老爷的事儿我需得禀明老太爷。”
“范管家稍等。”周予安道：“二老爷的死因虽是心疾，但与二老爷起争执的那人很可疑，能查的话还是查一查的好。”
范管家点头，退了出去。
去前厅的路上，周予安示意抱琴将范二公子范文程拦下。
“姑娘还真是……执着。”范二公子似笑非笑，一副颇为无奈的样子：“我知晓姑娘出身鬼谷，也知道鬼谷轻易得罪不得，可鬼谷毕竟是世外之地，不应该牵扯进这朝廷的是是非非里。不告诉姑娘是为姑娘好。”
“你不用告诉我，我问，你点头或者摇头就行，或者不答也行。”周予安略一思索：“你口中的那位既不是小皇帝，也不是小皇帝背后的太后娘娘，而是他的舅舅。”
“姑娘你——”范二公子看着周予安，眼底溢出一丝笑意：“没错，还请姑娘小心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