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云院有自己的规矩？”

　　罗音华眼神骤冷，握紧了椅子的扶手，语气沉沉地问：“她真的是这么说的？”

　　“没错夫人，大姑娘刚才确实说了这么一句话。”

　　孟春捂着脸告状，心里又窘迫又愤怒。

　　原本自己领了这份差事，按照夫人的预想，应该突然出现在栖云院打大姑娘一个措手不及，趁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借机用夫人的名义申斥一番，再带到主院来以错过请安的时辰教训教训她。

　　没想到大姑娘非但像提前知道有这回事一样已经收拾妥当，还表现出这么强硬的态度，一点也不顾忌她这个大丫鬟在夫人心里的份量，还说出这番话来。

　　“娘，你看吧，我就说别让那个疯子出来，她这么多年都在自己院子里待着没人管教，既不懂三纲五常也不知礼义廉耻，平白被人笑话，也连累咱们丢脸。”

　　姜令婉坐在罗音华右手边第一个位置上，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亲姐姐的嫌恶之情，坐她对面的姜令曦看了她一眼没有开口说话。

　　“说什么呢，令仪是你长姐，今后你要好好同她相处。”

　　罗音华不轻不重地说了这么一句，看似是袒护姜令仪，其实并没有反驳姜令婉对她下的定论。

　　她关怀了孟春两句，让她先下去敷敷脸消肿，今天不必当差，还额外赏赐她一小筐庄子上送来的果子以表安抚。孟春心神稍定，千恩万谢地下去了。

　　“让大姑娘进来吧。”

　　姜令仪站在回廊处等里头叫她，毫不遮掩地打量姜府的主院。

　　他们放弃了好的地段在此处安家落户，换得的就是更大的土地。

　　姜府与活动范围很小的姜令仪想象中样子的浑然不同，虽然没有多精美的亭台楼阁，但也不缺秀气的草木景致，且整个姜府十分宽敞，主院几乎有三个栖云院大小，想来姜家人平常的日子过得很是悠闲惬意。

　　“大姑娘请进。”打帘子的婆子拦下了想要跟进去的张妈妈，“大姑娘一个人进去请安就行了，你就在外头等着。”

　　张妈妈看姜令仪脚步都没顿过直接进屋的样子，一想她昨天半夜治住自己和刚才在栖云院里发作孟春的样子。顿时觉得自己的安心很多余。

　　现在的大姑娘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叫人欺负的，她再这儿操哪门子的心呢。

　　姜令仪走进主院的大堂，里头热闹得跟过节似的，除了罗音华亲生的三姑娘姜令婉和五岁的姜长易，庶出的二姑娘姜令昕、文姨娘、秋姨娘也都在下头正襟危坐，整个二房除了进宫当差的姜承望和在外求学的姜长勋之外全到齐了。

　　还有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那就是大房的姜令曦，但她不仅在，而且就坐在罗音华的左手边。

　　这么大一屋子的人里，姜令仪最了解的是那个爱慕虚荣的姜令婉，因为她去栖云院的次数最多，虽然她每次造访的目的都是嘲讽或者打压原主，顺便给自己找点优越感。

　　罗音华和姜承望的容貌都算是中上，几个子女从小锦衣玉食，没吹过风晒过太阳，养得精细，自然在外表上都差不到哪儿去。

　　姜长勋从小在外求学，志在科举，身上书卷气很重，在原主的印象中他对府上各人之间的争端都不怎么在意，什么也比不上他读书要紧，放现代就是一以自我为中心的高中生。

　　二房有三个姑娘，姜令仪自己是姜承望名义上的嫡长女，次女则是姨娘氏所生的姜令昕，今年十四岁。

　　姜令昕的穿着打扮只比姜令仪好那么一点，浑身上下除了头上的两朵绢花以外也没见到什么首饰，低眉顺眼地坐在椅子上，除了姜令仪进门的时候转头看了一眼，其余时间都垂着头。

　　老三姜令婉只比姜令昕小一岁，作为真真正正从罗音华肚子里孩子，她的待遇就好了不知多少倍，发髻上簪着七宝玲珑簪，往下是一对垂珠耳坠。见姜令仪打量她，姜令婉还假装无意地抬手摸了摸挂在项上的璎珞。

　　姜令仪都懒得搭理她。

　　坐你对面那位都没急着显摆呢，你也不怕人家心里笑话。

　　不过按从前姜令婉跟原主说的那些话来看，她心里对隔房的堂姐姜令曦虽然嫉妒得发疯，但也早早就认清了现实，没有不自量力地去和人家比较或者故意作对，而是对姜令曦百般讨好，自愿成了小跟班。

　　坐在最外围的则是姜承望的两个小妾，文姨娘母女俩都是同样的恭顺，连眼神都不敢四处看，年轻貌美的秋姨娘就不一样了。

　　听张妈妈说她正得姜承望的偏爱，行事作风很有受宠姨娘该有的样子，偶尔也敢当面顶撞罗音华一两句。只是她没有孩子，罗音华作为正室夫人其实也没把她放在眼里。

　　“你是谁？”

　　五岁的小不点从姜令曦的身边跑过来，仰头睁大眼睛打量面前这个不认识的人。

　　姜令仪弯下腰凑近他，还什么都没干呢，罗音华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应激了，急急忙忙地招呼道：“长易，到娘这边来。”

　　这小蹄子都敢握着柳叶刀割自己的舌头，万一撒起泼来伤人怎么办，长易一个小孩子哪知道危险。

　　罗音华推了一把身边的丫鬟，“见夏，快去把小公子抱过来。”

　　怕成这样还叫自己来干嘛？姜令仪顿觉无趣，立起身子直截了当地问：“母亲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屋子里的人那天都是看见过姜令仪怎么割开舌头更老爷夫人对呛的，直觉今天又有一场好戏要看。

　　这事儿说起来奇怪，怎么会有做父母的偏心到这个地步，其他子女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费尽心思把姜长勋送到最好的书院，对小女儿百般呵护，只要是能蹭上的宴会，一定要宁安郡主带着姜令婉一起去露露脸。

　　但对同样嫡出的大女儿却是不闻不问十六年，哪怕是有点小毛病，也不至于就扔一边不管了啊。

　　要是这个被放弃的女儿真就一辈子囫囵过了也没什么，偏偏人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自个儿成材了，那心里必定会埋怨爹娘，不知道积怨多久了呢。

　　秋姨娘看看罗音华，又看看姜令仪，只恨不能一边嗑瓜子一边看她们亲母女反目成仇的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