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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中秋宫宴

照影曲 林遇泽 3434 2024-11-13 10:52

  “然则娘娘——”瑡玟在旁担忧而视,仔细打量着我脸上的巴掌印,于心不忍地回道:“奴婢瞧着,到底请御医来仔细瞧一瞧为好。”

  琽贵嫔侧头透过面纱,仔细瞧了瞧我的面容,对瑡玟笑道:“你瞧本宫糊涂的,快唤陶札来。”言论间,纬锦华丽的裙摆拂过嘉德宫仪门内的大理石砖,发出唦唦的声响,仿佛上头的孔雀鸣叫起来,声音清澈悦耳,拉我进了穿堂,落座圆桌旁絮絮安抚。

  经琽贵嫔的安排布置,穿堂内摆设清简而各得其所,并无一丝累赘之物,且冬暖夏凉,实乃闲话漫漫之处。

  待陶札入内,不过一年轻男子,样貌寻常,然则眉眼颇温和如玉,行礼道:“参见琽贵嫔、林婕妤。”

  “起来吧。”琽贵嫔温然吩咐他起身,宫装上的百子图案随着抬手的动作,灵动活现起来,口中径直道:“无须多礼。陶札,你且来瞧瞧林婕妤面颊可无碍。”

  “是。”他应一声,抬头上前。

  我半为难地取下面纱。

  陶札微微趋前,仔细一瞧,行礼回禀道:“回禀娘娘,林婕妤面颊无恙,只因肤色过白而仍旧未褪色,只需好生休养即可。”

  “那便好。”言毕,琽贵嫔示意瑡玟引陶札出门,转而对我温声和气道:“婕妤且忍一时,来日本宫定为此事为婕妤讨一个公道。此事若现下便追究,处罚过重恐伤及皇嗣;处罚过轻,则不足正理——婕妤理当明白此中轻重。”目色意味颇深,眉间的乳白色凤尾飞云芍药花钿亦显出几分鲜红色的深刻意味,似含带了几丝女子生产之时的血腥之气。

  我乖巧颔首,语气颇自伤,“谢娘娘。然来日陆贵姬乃皇嗣生母,娘娘纵有此心,到底架不住妾妃身份低微,无能与皇嗣相较。”言毕,小心翼翼暗觑琽贵嫔神色。

  我此言明面上指自己位分不如陆贵姬,背地里则指琽贵嫔对陆贵姬无论当前、日后皆无计可施。果然,琽贵嫔不过面露一丝不悦、微微皱眉便舒张开来,和气劝慰道:“婕妤此言可就自降身份了。御殿中,素来风水轮流转,并无定论,着实不该妄自菲薄。”

  “承娘娘吉言。”我福身行礼道。

  “说来中秋已近,不知妹妹可想好法子博得龙颜大悦?”琽贵嫔轻笑道。

  “妾妃不过蒲柳之姿,如何能博得龙颜大悦?”我低眉谦虚道。

  “纵使妹妹谦虚万分,到底架不住陛下亲选的天姿国色,就连本宫瞧着都觉着妹妹来日定可平步青云。”她微微一笑道,言至‘定可’二字,则显出意味深长之意。

  我闻言,心下咯噔一声,不由得想起初次觐见嫔御那日,中宫所言之语。

  如此闲话家常一番,琽贵嫔便去了,余我孤身琢磨、细细思量‘定可平步青云’六字到底何意。

  中秋之日乃八月十五,满月之时,系普天同庆之日。御殿之内,礼仪更是繁复:自清晨起,皇帝赐宴朝臣。未时,中宫于椒房殿内偕所有嫔御贺皇帝喜庆。阖宫同庆后,原该中宫领贵姬并以上品阶的嫔御向帝太后道喜,然因帝太后喜静,不愿受搅,由此免了此礼。倚华却曾解释:帝太后早年喜好热闹,颇厌静沉如佛堂之流。

  是日,早起向琽贵嫔道贺,膳后小憩,湮没贺喜人群中,由中宫领着遥遥一望,向上首的皇帝依礼道贺,转眼便系宫宴。

  满月疑霜雪,林栖见羽毛。此时瞻白兔,直欲数秋毫。皎洁明月在漆黑夜空中似一颗夜明珠,洒下祥辉光芒,耀眼柔和,宛如一口玉盘,柔和清冽,似一块浮冰应和月光,碎洒凡尘。御殿之内灯火通明,红绸彩缎,歌舞不绝,声乐连绵,一片喜气洋洋。

  赴宴前,我换上一袭草绿色银丝湘绣芙蓉含苞缀翠叶轻纱齐腰襦裙,臂间挽一条葱黄金线湘绣梧桐披帛,以绿宝石跳脱固住,喜庆而不出挑,温润的光泽暖到人心坎儿里;飘逸洒脱的流苏髻上一对雕芙蓉翡翠祥云纹银簪,碧浪清流,两串绿玛瑙米珠流苏耳铛,显出唇不点而薄、面不施而淡之态。

  御殿宫规:唯主位及以上嫔御可同时佩戴两支步摇。

  当下若只戴一支步摇,舞蹈时则显得不伦不类,是而我花了心思,软硬兼施下由伊掌衣出言、高司衣出面,令司宝房打造一对雕芙蓉翡翠银簪,左右插于髻上。

  “主子,您为何不换上舞衣?”穿戴毕,莺月忍不住疑惑问道。

  “这件舞衣穿戴起来过于繁琐,不利行走,至曲水殿再换上亦不迟。”我淡淡解释道。

  寝屋内,朱漆描金淡朱玫瑰枝叶樟木衣架上,素手拂过薄纱舞衣,素白银丝雪绢为底,白皓无暇,上绣几片鲜红芙蓉花瓣,如三两滴血珠斑驳其上,碧枝萦纡有度,刚中带柔,系前晚悄悄送来,乃飞凡得了伊掌衣指点,细心钻研方绣成,感叹一声,吩咐道:“咱们走吧。”

  绕过屏风,忽念及一事,我吩咐道:“莺月,你去问问,若素娙娥尚未起身,我与她一同前往。”

  “是。”莺月行一礼,将手中的朱漆描金浮雕钩月填漆樟木盒递给倚华,径直出门。

  待到我顺甬路至殿前空地,莺月已然置身门前,轻敲门,恭敬问道:“素娙娥,您可还在?”

  半晌,阁内方显出一点红光。‘嘎吱’一声,素娙娥身边的霓衣执勾连纹八角烛台现身,样貌端灵而有几分机敏,远远瞥见清歌,微微行一礼,淡淡道:“林婕妤,我家主子今夜身子不适,一早便告知了琽贵嫔。”

  心下诧异,我与倚华对视一眼,面面相觑,思绪即懵。后头传来响动,一回头,恰逢琽贵嫔出殿,我当即行礼道:“参见琽贵嫔。启禀娘娘,素娙娥今日——”

  琽贵嫔一袭绛红织金七彩广绣百鸟朝鸾祥云纹明缂丝纬锦宫装,臂间一条深紫色金线广绣芍药轻绡披帛,以七宝缠臂金牢牢贴于臂上,尽显庄重持稳之态,宽袖上一只七彩鸾鸟于百花丛间仰首清鸣,辉彩神煌,栩栩如生;头顶一朵大红盛放芍药,高髻一把赤金嵌红宝石篦子,垂下一面黄灿翡翠银丝流苏,白玉琉璃凤尾花钿流光莹澈,颈间玛瑙链辉朱润透,晶光芒映,愈发衬得人雍容尊贵。

  “本宫早已知晓她今夜身子不适。”琽贵嫔清淡含笑,如此回答道。

  “既如此,妾妃便与娘娘一同前往罢。”我宛然笑道,心下却在嘀咕:素娙娥今夜身子不适可着实凑巧了······

  琽贵嫔但笑不语。

  按贵嫔位分可坐轿辇,然则琽贵嫔更喜用肩舆,微风习习,凉意迎面,宫人便早早预备了绛紫七彩绣青鸾飞鸣吉光福庆纹薄纱滚边肩舆停于仪门前。

  帝王所用金顶辇驾唤迦南龙辇,黄盖垂明黄锦缎,十六人抬,薄纱轻绡,金丝银线,七彩赤龙,祥云出海,波涛滚滚,尽是光瑞盛明,昌庆辉煌;中宫所用辇驾名唤沉香龙凤辇,黄盖垂明黄锦缎,十六人抬,幔纱鲛绡,金丝银线,瑞凤霞光,禛凰出霄,云纱灵光,尽是光纷辉明,福昌莲余;主位可乘八抬银顶黄盖皂帏肩舆、宫轿;余下嫔御外出只可步行。

  迦南木至大,枝柯窍露,大蚁穴之。蚁食石蜜,归遗于中,木受蜜气,结而成香,红而坚者谓之生结,黑而软者谓之糖结。木性多而香味薄者,谓之虎斑结、金绿结,故迦南唯帝王可用。

  吐月阁前,霓衣目送我俩出了嘉德宫方关门入内。

  琽贵嫔一上肩舆,随即扛起,我紧随在侧。

  琉璃宫正殿唤曲水,取‘流觞曲水’之意,乃欢庆佳节所在。佳木茏葱,奇花熌灼,一带清流自龙首池西南岸经曲水殿过菖叶渚,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再西行穿过流杯殿,沿林光宫西宫墙汇入龙颈池后,径直南下,平坦宽豁,两岸树枝繁茂,葳蕤插空,雕甍绣槛,似漫步山坳树杪间。因龙颈池水流清澈映明月,俯而视之,清溪泻雪,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抱池沿,几欲照人如碎珏衔吐,蜿蜒似龙鳞,故又名龙纹河。

  尚未至林光宫外东丁香圃,琽贵嫔抚着胸口,恍若不经意般,叫道:“林婕妤,你且先行一步,本宫落了一条珍珠链。”

  “是,那妾妃便先行一步。恭送娘娘。”我恭敬行礼,目送琽贵嫔离去。

  临近菖叶渚,月色辉美,想必琉璃宫那边亦不及此地。夜空一轮玉盘,皎洁晶莹,自天际倾泻而下,似铺上一层月光轻纱,柔丝绵意,月芒荡漾,河水清漪,冷静而凛冽,令人不由一颤。

  我不禁歌道: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一曲毕,情不由已赞叹,双手合十祈祷,“此处月景美若玉钩,但愿今岁不再三现月食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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