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凤仪宫外,由皇宫侍卫轮流守护,作为皇上的贴身侍卫长官郎中令,每日会到椒房殿外为高后请安。一切看似风平浪静,高后除了用膳与歇息外,便是在内花园里赏花品茗,就连太子每日的入宫请安也暂时免了去,似乎比往常清闲了许多。
三日后,皇上的麟华殿内书阁,三公大臣---丞相、御史大夫、太尉以及太子太傅与谒者令齐聚当庭。
皇上坐在高阶上的小龙椅中,宣道:“谒者令。”
“臣在。”
“行刺朕的案子可查实了吗?”皇上今日精神异常,一扫几日前歹人入宫行刺带来的烦郁情绪,威声问道。
谒者令掏出一卷缣帛呈上,“此案所有线索和审问记录俱在这帛卷之上,请陛下过目。”
大监走来接了,呈给皇上。
皇上接过捡重要的浏览一遍,越往后看眉头越发皱的紧了,浏览毕将帛书往旁一推问道:“这上面所列可皆有证据?”
“回陛下,”谒者令道:“所有条陈皆有人证。”
一旁的丞相肖博义,因多日来一直对皇上遇刺之事耿耿于怀,于是忍不住首先发问:“如此昌平盛世,什么人胆敢冒大不韪进宫行刺皇上?真是胆大妄为到了猖狂的地步。”
“行刺之人乃是几个寻常布衣,当年皇上带兵破了废丘,重立官府均田分地,当地不少旧官绅多被压制,更甚者兴平城的远郊竟发生了乡民暴乱。刺客父祖皆为当地富绅,暴乱中家财俱被洗劫,一家多口在乱中有的被杀,有的暴病而亡。刺客当年正当弱冠,本在外习武,接信返家时所见已是家破人亡屋舍田地尽毁。”
“当年的那场暴乱确是令人震惊,”肖丞相瞿然道:“这更说明雍王治下民不聊生,因而百姓才会迁怒于旧制的富豪官绅。”
谒者令接着说道:“因此刺客怀抱仇恨,纠结了几个同样遭受暴乱祸害的乡绅家眷,一路习武来至京城。”
太尉杨翦疑惑道:“这人好生奇怪,不在当地杀暴徒以报家仇,却是纠结来京?”
“此人名唤陆金,在当地出了名的暴虐,性格极其偏执,当年此人于乡野确也滥杀了许多曾参与暴乱的百姓,但在他内心却将怨恨归源到了朝廷,发誓要报灭门之仇。”
太傅罗平点点头道:“此人果然偏执,当年皇上亲率千军出征,雍王城破自刎,整个兴平城内百姓欢呼雀跃,甘愿归附大舜。那些乡绅官僚历来鄙视欺压乡野百姓,借此去旧立新之时有此暴乱也是必然,罪责当在雍王暴政,怎可归咎我大舜朝庭。”
“罗大人所说一点不虚,半年前此人一党来到京城,租住在皇宫外约两里之地的一处民居内,一直谋划行刺之事。”
“王大人此说,想必刺客的同伙已经擒获?”罗平问道。
“是,刺客同党已全部伏案。”
“想不到此等重案,竟轻而易举的就结了。”太尉杨翦道。
“此案怎可轻易了结,刺客对宫内情形掌握的一清二楚,竟还探得朕当晚的居所,定是宫内有线人相助。”皇上蹙着眉头,对谒者令道:“这宫内指使之人你可查清楚了,帛卷上为何含糊不清?”
皇上此话一出,当庭几人除谒者令外皆满面惊骇,突然将案情引向宫中,并且由皇上主动提及,却不知这刀将要砍向哪位贵阁中人?
“回陛下,羁押之叛党已用尽极刑,供词当无遗漏,并未发现哪位宫人与他们有同谋之嫌。倒是在事发后的第二日,掖庭女绣使告发其坊中一名祁姓绣女,有通刺客的嫌疑。”
“这些贼人莫不负隅顽抗到最后,怎肯轻易将背后之人供出。既然有人举报,便必定是有嫌疑的,那绣女若不是受到她人指使,怎会有如此大的胆子。”看来,皇上是一定要将谒者令往自己的思路上引导了。
谒者令偷睨一下皇上,斟酌着自己的用词,“绣坊的女掌使曾被臣传来问话,她是这样说的……”
虽然谒者台是皇上亲设,作为一级长官的心腹级人物,谒者令当然是要百分百的忠心效命于皇上。只是他心里清楚的很,此案欲被皇上一步步引向皇后,而皇后在这朝野内外,不仅威名赫赫而且拥戴者亦不在少数,就连皇上都要惧她几分,更主要的还是此案对于皇后的指证并不确定。
因此,他这个顶着案件主审帽子的长官,当是保命要紧,既要顺着皇上,又不能对皇后胡乱攀咬,因而不能不为皇后留个口子出来,最终结果自然是希望二人扯平,最好还是保持现状为妙。
斡旋在权利巅峰的两个人之间,还真是有点累。倘若不是事情牵扯到了皇后,他定会完完全全一丝不苟地按照皇上的意思走下去的。
谒者令接着说道:“那名绣女为表达对朝廷的不满,曾有意毁坏过一件已经检验完成的绣衣。”
谒者令话起开头便被太子师罗平打断,“损毁绣衣与行刺皇上有何关联?”
“下官也曾这样问过,据女掌使交代,她毁坏的是一件十分精致的雀图展衣,此衣贵重乃是见驾及会宾之服,若非皇后娘娘便是楚夫人拥之。”
谒者令又被肖丞相打断,“毁衣之罪也是不轻,此女即犯此罪为何不报押郉狱?”
谒者令向老丞相一辑礼,说道:“当日所有检验完毕的成衣都已入箱,因为府上收衣的前一日还有未完工者,当夜箱笼便只封了素蜡放置在绣室之内,绣女拨开蜡封取出绣衣乃是入夜后偷偷进行的,所以当时并未发现。”
“难道是府上收取后,才验出有被损的衣物?可这也说不过去,既然是府上发现,又查出了是谁人所为,也只需报郉狱而已,怎会又变成追查刺客时才由绣掌使告发?”太尉杨翦摇着头,粗着嗓门问道,目中尽带疑惑,盯着谒者令道:“王大人你须直接说明白了即可。”
皇上森然道:“杨将军一向性格急躁,朝堂上探究案情与你带兵打仗本就不同,卿耐心听着便是,切勿急躁。”
“诺,陛下说的是。”杨翦只得闭了嘴,耐心的听下去。
谒者令向杨翦略施谦礼,继续讲下去,“因为正式交衣之时,箱上封了签章的蜡印,府上收衣的太监并未开箱检验。虽然当时未有发现,但是毁衣当晚,却曾被另一名绣女窥到,那名窥视到的绣女一向胆小怕事,一直未敢揭发,直到宫中出现行刺之事,那女子越想越是惊恐,又怕绣坊受到牵连,于是才悄悄向掌使告发出来。”
罗平唏然一笑:“同时说出的不会只有毁衣这一件事吧?定是她又发现了什么?”
“大人说的没错,她同时说出的还有另外一件事。”
罗平道:“可是与刺客有关了?”
“罗大人果然是明见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