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凳的一条腿刚刚跨进柴房的门槛,映进眼帘的情景,又不得不让他惊骇地退了回来。
采芑蹲在地上还在嗷嗷作呕,马凳几步跑过来,待她好了些,疾声说道:“姐姐,那间柴房里……还有……”却又欲言又止。
采芑抬头看一眼马凳,痛苦地问道:“那间柴房……难不成……”看到马凳脸上写满惊恐,采芑已猜出了大概:“我是一眼都见不得了,那些房屋任是哪一间我也是不会再去的。”采芑哭着说道,起身往院门走去,在门边高起的石阶上,采芑执拗地坐了下去:“我就坐在这院门处,哪怕是饿死或是冻死了,我也认了。”
马凳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回到柴房,不消半刻钟,又一具已经干瘪的女尸被他用绳子拖了出来。
第二次发现尸体让马凳无法安心,于是他强迫自己大着胆子,在整个院落房间挨着个的仔细找寻了一遍……果真,在殿堂的房内,马凳第三次发现了一具几成白骨的尸体……将她们葬在殿宇后的阴地用枯草盖了,马凳便像一滩软泥一样再也没了力气。他挣扎着走到采芑近前,一偏身倒在地上,就再也不想动一下了。
这一次比起上一回的谒者台石牢,更加让人难捱。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不断呼喊的声音将迷迷糊糊的采芑和马凳唤醒。
马凳一个激灵睁开眼,晃晃采芑道:“姐姐,是那个疯子醒了,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采芑无动于衷,依旧闭着眼睛轻轻摇摇头。突然,马凳的声音变得兴奋,“姐姐,你看那是什么?”
采芑被马凳的兴奋感染,赶紧睁开双眼,顺着马凳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白色的漆盘端端正正地放在大门里面的石台上,更加诱人的是,漆盘里摆放着三碗粟米粥和三块干瘪的米饼。
马凳仔细察看了一下铁门,发现在铁门的右下脚,有两扇紧闭的小窗,若不特意观察还真是很难发现。他走上前向外推了推,小窗在外面上了锁,便取了漆盘回到采芑身边。
餐饭还带着温度,他困惑的看着采芑道:“竟然还会有人送饭过来……我们要不要给那疯子端进去?”
采芑摸摸自己的肚子,真的是已经饥肠辘辘了,但看着马凳刚刚挪动了尸体的一双脏手,又是一阵恶心忽地涌上胸口,她赶紧捂住嘴转过身去,干呕了几声后说道:“那井里的水是如何也不能用了,你把餐饭端了进去,顺便找些水把你的手洗洗,不然我们真的要饿死在这里了。”
被采芑如此一说,马凳不好意思地嘿嘿笑,又将双手在身上使劲地擦了擦,说道:“姐姐的这份若是不留,会不会……饿的厉害了?”
“我……我不饿。”
“都怪我想的不周全,下一餐必让姐姐先留出一份来。”马凳知她这一餐定是不会吃了,也不强求,端起漆盘往殿堂内走去。
时间过去了许久,采芑坐在石阶上辗转难安。天渐渐的暗下来,不知为何马凳却一直没有出来,采芑焦急的起来又坐下,她对这座院落在心理上已经产生了极大的恐惧,就算是向前走上一步,也是难以办到的。
采芑想喊,却像被人再次紧紧地扼住了一般,声音卡在喉咙里竟如何也发不出来。
就在采芑急不可耐手足无措之时,屋内忽然亮起了一盏烛灯。采芑呆呆地望着映出窗纸闪烁不定的火光,胡乱猜测着里面可能会发生的事情……那个疯子受了伤,或许没有力气再去伤害马凳,但是,马凳若是遇到了更可怕的事情……那该怎么办?采芑急的眼泪直流,却又不敢挪动一下脚步。
终于,马凳端着漆盘从屋里走了出来。在见到马凳的瞬间,采芑似乎忘了这座殿宇的可怕,擦了擦眼泪,兴奋地迎了上去。
漆盘内的餐饭竟然一动未动。
“这餐饭……为何你们都未吃,那疯子怎样了?”采芑看着盘里的餐粥,见马凳脸色有些异样,疑惑地问道。
“娘娘她……殁了。”马凳低下头小声说道,一丝悲伤的情绪溢于言表。
“娘娘?”采芑对马凳的表现甚是奇怪,吃惊地说道:“你……竟然说她……殁了?”
马凳点点头:“我们去那边坐下,我说给你听。”
天已经黑透,夜风在院中吹起,地上的枯叶传来嗤嗤的声响,头顶上雾气昭昭的云彩不停地向天边滚去……单一的声响和寂寥的空气给这夜晚添了太多的恐惧,与死人比邻而处,想想都会让人毛骨悚然。
采芑坐在石阶上抱着双臂,向马凳身边靠靠,若不是有马凳一起,采芑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就算不寻了短见,许是也会被这骇骨噬魂的地方逼疯掉。
“你可知道娘娘的前身是何许人?”马凳开始讲述刚刚在疯妇人房中发生的事情。”
“你叫她娘娘,难到她还是前朝的皇后不成?”采芑头也不抬地说道:“可是据我所知,前朝的皇后早已香消玉殒了。”
“姐姐绝对想不到,她可是我朝的嫡宗皇后呢。”说着,马凳一只手伸进袖中,要往外掏出什么来。
采芑转过头隔着暮色望着一脸神秘的马凳,嗤鼻道:“你不会是被那个疯子传染了吧,这种胡话也能说的?”
“我没有说谎,姐姐你看……”一枚亮晶晶的闪着红光的金镶玉戒指突然在采芑眼前一晃,如一只闪亮的萤火虫般,在黑夜中也难掩光芒。
采芑确实吃惊不小,她猛地拿过那枚亮晶晶的戒指,仔仔细细地看过一遍,说道:“这可不是一枚普通的戒指,上面所镶之玉极其难得,你可知道它是什么玉吗?”
“姐姐可是识得这红色的玉?”这一回马凳倒显得有些惊奇,要知道穷苦人家出身的仆役下人别说能够识得玉,就是见过的也是不多。
采芑可不是一般人家出身,前朝也是王宫贵族之家的小姐,怎奈世事弄人才落得如此境地,虽未见过稀世珍宝的血玉,却是听说过的,采芑不愿道破,只含混道:“我在前主的家中听说过此玉。”
“原来姐姐先前服侍的是大贵之家,难怪……”马凳嘿嘿一笑,低了头。
“难怪什么?”采芑知道他话里有话,有意话音一嗔问道。
“嘿嘿,难怪姐姐气质那么好,倒不像是穷人家里的。”
听了马凳的话,采芑不只没能高兴起来,反而一股凉凉的凄苦感在心里暮地升起。
“这应该就是他们口中,叹为观止的千年血玉。”采芑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