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了南熏殿调拨绾娘一事,芷淑心中已存不悦。而那掌使也有些心虚,虽然语调仍旧霸道,却是正眼闪烁。她并不知道芷淑已明了此事,只在心中略略有些诧异。这芷淑在绣坊中年龄最大,一向做事谨慎,同自己如此气势的讲话还未曾有过。想到此,女掌使放低了音调试探道:“难道,你怀疑铜符一事是假?”
“大人之事婢女不敢妄测,我在想云莫许是记错了。”芷淑意识到自己有些激进,于是改了话题。
“怎会记错?”云莫瞪一眼芷淑,眼里甚至带出了妒恨。
芷淑不睬云莫,继续对掌使说道:“大人今日未在绣坊,可知采莪落井一事?”
“本掌使已知,不小心滑落井中也不为怪。”女掌使回答的理不直气不壮。云莫则是一惊,没料到芷淑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扯出此事,不免有些心虚,收回了刚刚还盛气凌人的架势,胆怯地低了低头。
“怎会是自己滑落的,明明就是被云莫使阴推了下去的。”被绑在桌脚的采芑见大人如此袒护云莫,气愤填膺,于是大声地喊了出来。
“你给我闭嘴。”云莫为掩饰自己的慌乱,蹲下身对着采芑劈头盖脸就是一通乱打。
“够了。”女掌使喝斥一声,云莫赶紧停了手站向一旁。
“先不管是如何掉落的,好在采莪现已无碍,此事莫再提起。”掌使轻描淡写,如是说道。
采芑恨恨地盯着她二人,眼里喷着怨火。
芷淑看的明白,掌使同云莫对寻找铜符一事已是孤注一掷,怕的是如若寻不到铜符,祁姬便会在雨地一直跪下去,如此暴雨,柔弱的身躯怎可抵挡,倘若祁姬不支便只剩自己一人,孤掌难鸣想要走出掖庭还自己一个公道将是难上加难,当务之急还需赶紧将此事息下方可。
“且不论采莪是不慎滑落亦或是被人推下,不过婢女看到,云莫当时是在井边的。”芷淑不慌不忙地说道。
“你胡说,采莪掉下去的时候我已离开。”云莫慌不择言。
“你已离开?莫不是说,采莪是你推下去的。”
“你…你胡说什么,我是说……当时我根本,根本不在井边。”
“你是根本不在,还是已经离开?”
“我,我……根本不在。”
“如此说来,今日你根本没有去过井边吗?”
“没…没有去过。”
“既然如此,那么我在井边拾到的铜符便不是你云莫丢失的那一枚了。”
女掌使与云莫同时惊的膛目结舌。
“难道铜符在你身上?”女掌使几步走至芷淑面前,惊讶里带着点兴奋,甚至还有些不太信任,她疑惑地盯着芷淑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听到这个消息虽然兴奋,但在二人心中还是边鼓咚咚的敲。这世上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无端丢了可以通天的私瞒之物,却又恰恰落入本主之手?难道是天意所为?还是此女为了帮他人开脱,因而在此故弄玄虚?
“你说仔细些。”掌使一边不甚信任地问道,一边在心中嘀咕,幸亏这贱婢不知绾娘一事。
芷淑回道:“当时天已昏黑,大家一门心思全在采莪身上,没人留意井台下有枚铜符。婢女无意中踩到,初时只当一块乱石,只低头看时却发现是一枚符牌。”
“这决不可能。”云莫拧着身子走过来,插言道:“我记得十分清楚,铜符是在与采芑那个贱婢争执之时掉落的,若非我又如何会去仝……”说到这里掌使狠狠地瞪她一眼,云莫也意识到险些说错了话,赶紧打住了改口道:“若非我又如何会连晚粥也不曾领取,现在还是饿着的呢。”说着她揉揉肚子,还真的有些饥饿难耐,委屈地一撇眼“还不是为了找寻那枚铜符。”
芷淑轻轻一笑,“也许咱们说的确实不是一枚,但这小小的绣坊还真是出了奇事,如此难得之物倒一下子便出现了两枚,真是令人不解。”
“怎么可能会有两枚,定是不知哪个贱婢拾了,又在井边掉落的才是!”云莫气哼哼道。
“你可描述一下你所见到的铜符,式样与铭文是如何样子的?”掌使问道。
芷淑扭头望望窗外,外面只有漆黑的一团,雷声已悄然没了声息,雨水拍打树叶的哗哗声却依旧不绝于耳。
雨地的祁姬令人无法放心,芷淑脑中急速地想着应对的话语,“当时天已昏黑,婢女好奇因此便细看了几眼。那铜符形若绫花,只是上面的小字铭文不甚识得,只有当中一个略大些的我猜应该是个贞字。”
果然所述与她们丢失的铜符一般无二。掌使一怔,那铜符别说是掖庭的下人,就是南熏殿内不入品的宫女太监也是难得一见的。既如此,这芷淑见过铜符定是不假了。
掌使一脸不悦,“既拾得铜符为何现在才说?难道你不知,私藏宫中要物若捅了出去,是会遭剁手之刑的吗?”
“婢女自然清楚,因此不敢隐瞒。”
“铜符现在哪里?还不快些交出来。”掌使盯着芷淑,迫不及待地问道。
芷淑略显犹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还不快说,”掌使极不耐烦,怒色道:“铜符现在哪里?”
“当时,婢女拾得铜牌……之前虽未曾见过此物,却也知它非同一般……也知,在这掖庭……怀揣此物,并非吉事。”芷淑语速极慢,掌使听得心中焦急,“你为何说话如此吞吞吐吐,快些交出铜符,本掌使便不追究你私藏之罪。你若有意隐瞒,定不会轻饶。”
芷淑回一声,“诺,”又道:“当时,婢女就想着此物哪是我等下人可有,得赶紧将它交于大人才是。只是……”
云莫也是心急如焚,那铜符牵连的可是自己的前途与利益,哪里忍受得了芷淑如此的慢条斯理,欲言又止的,于是大声吼道:“只是什么?”。
“只是,当时场面混乱,婢女便草草将铜符揣了,一同帮忙救人……”说着,芷淑又停了下来。
见芷淑再次停下,掌使大为恼火,竟瞥了一眼云莫道“既然如此,是要让本掌使下令搜身才罢吗?”
云莫巴不得如此,也不管掌使是不是真的下了命令,答应一声,上去就要翻搜芷淑的衣兜。芷淑淡然一笑,亲将身上所有可以盛放物品的衣袋逐一翻出,“那铜符自是不在我的身上,若是在还须等到你搜身的这一刻?”云莫一时不知所措,只好呆立一旁,耐着性子等着芷淑将话说完。
芷淑接着说道:“将采莪扶回睡房后,采芑去请女医,婢女便打了水欲去柴房,无意中将铜符掉落,祁绣娘看到拾起。那铜符原就是要交于大人的,因大人那时不在坊中,又因当时婢女手中捧了陶罐不便拿回,便让祁姬收了,待大人回时交了就是。”
“可那贱婢并不承认铜符之事,你又是如何同她讲的?”
芷淑鄙夷地看一眼猴急的云莫,“只是烦劳祁绣娘将它交给掌使大人而已,并未再说什么。后来,婢女因惦记明日交差之事,而那铜符本也与我无甚关系,也就将它忘记了,铜符的下落应当问问祁绣娘才是。”
采芑扭头看向芷淑,眼中充满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