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南峰最近很抑郁。
阿布旺达的病情日益严重,几乎已经不能上朝,所有奏折的批示,都移到了寝殿。
柘容南峰常常要熬夜帮父皇看奏折,然后分类整理,在第一卷帝后第二天一早汇报给阿布旺达。
他做得非常好,但他还是不开心,对于将要继承的王位,柘容南峰的忧虑远大于喜悦。
陪伴在父皇身边的这些日子,柘容南峰了解了很多在靖业根本无法知晓的国家要事,还有那一个个的忠臣奸臣,每个人写在奏折上的嘴脸,都和平时看起来不太一样。
平日里木讷寡言的,汇报起工作来却能写长长的几页奏折,而总是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奏折上除了“平安无事”,便是“安泰吉祥”。
他还发现另外一件让人满身冷汗的事,就是大将军冯安的影响力之大。
相比宰相腾元恒,冯安还很年轻,可举国上下的所有大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不是检举哪个官员贪污国库资产,便是提到外省的某个郡守工作出色,对国家的各项事宜,他简直比皇帝还要清楚。
柘容南峰回想起迎娶冯嘤咛的那天,她被五花大绑的样子。
也难怪冯安出此重手,哪怕将自己的女儿绑起来,也要让她成为太子妃,为的,也不过是继续巩固他在朝中的地位。
看着日薄西山的阿布旺达,柘容南峰的心里很不好受。自从将他立为太子,赫男无极几乎就不再来探望父皇,有时候在宫里遇见,对他也是不理不睬。
其实柘容南峰很理解赫男无极,他抢了他唾手可得的皇位,还顺带抢了他喜欢的女人。
说到女人,柘容南峰的眉头,再次收紧。
那个女人,真是难对付。
冯嘤咛自从成了太子妃,就没有给过他一次好脸色,柘容南峰也乐得不去看她。
在凌云殿住了没几日,冯嘤咛便向太后提出,要带着小珍搬到后宫的华英殿去住。
太后劝了几次,见冯嘤咛坚持,便依了她,柘容南峰才算得了解脱,从书房搬回到内殿。
临走那日,小珍显得有些不情愿,在冯嘤咛的催促和训斥下,才低着头抱着衣服匆匆跑了出去,临走前,还悄悄地塞给他一个绣工精美的荷包,那上面,是一条金灿灿的盘龙。
柘容南峰已经不是第一卷帝后第一次收到这样的荷包,只不过,南颜的那个,他当场就烧掉了,而小珍的这个,不知道为什么,他犹豫了一下,将它扔进了笔筒里。
或许,是因为觉得登基之日近在眼前,也许,只是被小珍那单纯的羞涩触动,总之,柘容南峰留下了那个荷包。
拿着冯安的奏折,柘容南峰神游了好一会儿,直到吉昌来报,说陆应雄正等在宫门外。
“为什么不进来说?”柘容南峰奇怪地问,陆应雄也算是宫差,入宫没有那么费力。
“回太子殿下,陆大人说有点不方便,还请殿下移步。”
“知道了,我这就去。”
柘容南峰收拾一下,将散落在案上的奏折整理好,便起身离开了御书房。
在宫门外,柘容南峰看到了陆应雄不便进宫的原因。
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精瘦的身影。
“新典营军偏将葛云叩见太子殿下。”葛云微微躬身。
“什么意思?”
“殿下,马萨戈死了。”陆应雄低声说。
“什么?葛云,怎么回事?”
柘容南峰一愣,马萨戈是冯安手下的得力猛将,最近,柘容南峰一直在忧虑,若是想扳倒冯安,马萨戈和他手下为数众多的典营将士该怎么办,谁料他却顺应天意地自己死掉了。
“呃……他……他在怡兰院里,被一个新来的姑娘杀了,手段极其残暴,我们猜测,这个女人可能与马萨戈有世仇。”葛云说着,用手在颈上一划。
“我们一共才进定阳几年?怎么会有世仇……”柘容南峰皱起眉头。
“这也难说,”葛云看看陆应雄,“若是为父报仇,也是可能的,毕竟,死在马萨戈手里的人太多了。”
“有什么线索?”柘容南峰问。
“那姑娘被买进怡兰院时,身上带着个包裹,里面有个酒葫芦,还有一个匣子,里面装着……一只耳朵。”
“耳朵?!”
“对,是马萨戈的左耳,所以我们初步断定是报仇。”葛云的声音压得很低。
“还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吗?”
“葫芦里装着蛇胆酒,这女人应该来自山里,别的就没有了。”
“好,若是有新消息,随时通知陆应雄。”
“是。”葛云颔首,“小人告退。”
看着葛云的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高墙之后,陆应雄慢慢地说:“殿下,你觉得这人,靠得住吗?”
“就算靠不住,我们没有其他人可以依靠,至少目前,格罗木还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柘容南峰慢慢地说,“明天,我让他们安排了祭祀活动,你今晚也早点睡吧,明天祭祀之后,陪我一起去打猎。”
“是。”
柘容南峰的这次祈福,是为了阿布旺达,也为了整个国家,和他即将担起的重任。
祭祀活动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柘容南峰尽职尽力,赫男无极脸色阴沉,而冯嘤咛却坐在席前,百无聊赖地数着手指,甚至几次睡着。
好不容易捱到祭祀结束,太子妃便匆匆给太后跪安,带着小珍,回了她的华英殿。
随后,太后也移驾回宫去了。
祭祀结束后,起风了。风吹着宗庙院中挂着的福禄带,沙沙地响。
“太子高福,大典过后金风来迎,是风调雨顺的象征啊!”占星兴奋地说着。
柘容南峰点点头,脸上是礼节性的笑容。
“赐金。”
“谢殿下!”
按照之前的计划,柘容南峰换上猎装,跨上飞雪,和赫男无极一起,带着陆应雄等一干人马,还有豪华的仪仗,浩浩荡荡出了城门,向城北的猎苑进发。
赫男无极和柘容南峰并驾齐驱,却都眉头紧锁地各自怀着心事。
他们的心中,都住着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