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选生辰礼物
这日夜晚,用过晚膳后,玄盈吩咐人传了轿辇,到牡丹苑去了,只携着玉穗和另外四个贴身婢女,其余随从都在远处悄悄跟着,不敢走近。
天已经黑下来了,一轮清月高高挂在墨色的夜空中,柔和而又朦胧的银白色光泽倾泻在远处一个少年郎的身上,远远观之格外虚幻。
玄盈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人和她一样,到牡丹苑来走走。她快走几步,看清了那人,原来是仅有过两面之缘的薛长风。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玄盈摇着团扇,含笑询问。
薛长风正在赏一盆粉色的牡丹花,见城阳公主来了,便利落地行了个礼,沉声道:“今日是臣的阿娘的祭日,大兴宫中不得随意设物祭拜,臣想起阿娘素日最爱牡丹,故而想过来替阿娘看看,也是上承浩荡皇恩,下献微薄孝心。”
玄盈今日本就被满月触动了思念亡母之心,看薛长风与自己同病相怜,更兼她也最爱牡丹,故而心下多了亲近之意。
“一看到这样的月亮,我就想起阿娘病逝的那个夜晚,也是个满月夜。”玄盈心生伤感,语气幽幽,似有叹息。
薛长风似是没料到正好撞了已逝的国母的祭日,只得宽慰道:“文德皇后生前享尽了福,如今驾鹤西去,许是佛祖招了皇后殿下去做那观音菩萨呢。”
薛长风虽然性子刚正,但是从小在世家门阀中长大,通晓事理,那文德皇后小字正是观音婢。
”人死灯灭,无论生前如何荣宠,到底也烟消云散了。想来韦姨比阿娘大四岁,杨姨比阿娘小两岁,如今都健在,仍旧能相伴阿爷左右,享受帝王之恩。这福祸还真是难料。可见在后寝之中,位分不是最重要的,是否长命才是最要紧的。”玄盈想起薰风殿夜晚点燃起来的五彩灯映照出的温馨之景,难免有心酸之感。
薛长风听她所言一语双关,遂道:“杨淑妃便罢了,臣听闻贵妃娘娘却长年不得宠爱,不过是倚仗着京兆韦氏的权势和五娘子才得以封为贵妃,有名无实。”
“这深宫寂寥之感,得而复失之痛,无人比她更清楚了,可到底她身体健朗。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否则即使有万千宠爱,也无福消受啊。”玄盈语气幽幽,颇有凄凉之感,秋风轻拂,更添萧瑟悲哀的气息。
牡丹苑内的宫灯不过寥寥数盏,夜色如墨,彼此明面上的脸和底下的心思都隐藏在黑夜中,昏暗朦胧,看不分明。
薛长风折了一枝含苞待放的花,正酝酿着该怎么接话。沉默了半刻,方吐出“十娘子思念亡母,情深意重。”这十个字来。
玄盈却仿佛是误解了他的意思,只以为难得碰上个同病相怜的,笑道:“你既然也是有孝心的,那不妨明日我派人送些牡丹花到你居所和府上,如何?”
“多谢十娘子好意,更深露重,十娘子请先回吧,臣也该回去了。”薛长风似乎不为所动,依旧是一副桀骜不驯的做派,拱手作揖行礼毕,就径自离去了。
“这个郎君怎么如此不识抬举?”见他远去,一旁提着灯照明的玉穗轻声抱怨道。
玄盈却并不计较,这太极宫里唯唯诺诺的人多了,像薛长风这样的反而新鲜。
“明日你挑拣一些盛放的牡丹花,给他送过去吧。他要是不收,你就让他自个处理掉,反正别再重新还给我,听到了吗?”玄盈向她道。
对于自家主子的安排,玉穗从不敢怠慢,忙连声应诺。
玄盈又赏了一会儿牡丹,就坐轿辇回薰风殿了。
次日,玉穗果真亲自送了过去,薛长风也没那么无知,还是收下了,就是不知道他怎么处理了,总之是再没人看到过那些牡丹花。
一晃眼,李恪的生辰就快要到了。
李恪生辰是十月初一。在他生辰前半个月,玄盈和蕙仙就开始在各自宫中的库房里挑挑拣拣,想给他准备一份好的礼物。
这日,纯熙从薰风殿的库房里选出了二十多件她认为儿子可能会喜欢的物件,让玄盈选。蕙仙听说这件事后,主动来薰风殿提出帮玄盈一起选,玄盈也不好意思推脱。
蕙仙把每一件都认真看了看,问她:“玄盈妹妹喜欢哪个?”
玄盈选了一块月牙白的玉佩,回答:“我看这个挺符合三郎的。”
蕙仙点点头表示赞同。她又看了几个物件,随后被右边一个细长的盒子所吸引,她拿起盒子,打开来只见是一个银玉带钩。
蕙仙问她:“这个你认得吗?我在太极宫中从未见过这种首饰。”
玄盈拿过来看了看,想了一会儿,道:“瞧着是秦汉时期流行的带钩,咱们大唐不盛行了。不过这个看起来还挺别致的,有古朴之风,又不显拙。我觉得三郎会喜欢。”
二人又挑了两样,命人用精致的盒子包装好。
蕙仙道:“你的礼物是解决了,那你说我送三郎什么礼物好呢?”
玄盈思索了一会儿,提议道:“送他几幅名人字帖怎么样?这好办,我去魏王府找四兄要就是了,他多的是这些。”
蕙仙笑着拒绝:“那岂不是成了四兄送三郎的礼了,我才不这么干呢,三郎肯定一眼就看出不是我的东西。
你说,我送三郎一把宝剑怎么样?他远去安州,有宝剑能防身。再说了,他也会用剑。”
玄盈拍手赞同道:“好主意,你打算从宫外的铺子里打一把吗?”
“这倒是行。咱们长安城不乏闻名天下的铁铺。”蕙仙点点头道,“但是一把像样的宝剑,恐怕要花重金。”
她们每个月的月俸都是实物,想要银钱的话就得让底下的人去宫外的当铺,拿物换钱。所以虽然衣食住行方面的待遇优厚,但没有银钱自由。她们私下里也偷偷拿不喜欢的首饰衣料、古董花瓶去换过银子,但也不是经常去换。
玄盈关切地问:“那姊姊攒的钱够吗,要不我给你一些,先付上。”
蕙仙笑道:“不用你给,我有办法。对了,今年三郎的生辰在哪儿办?”
“今年设在了桂花水榭。因为听杨姨娘说,今年请的人比往年多一些。”玄盈先说了地名,随后向姊姊解释,“比如原本皇长兄是不来的,今年他也要来,还听说他要带别人来呢,所以原来的地方可能会容纳不下,故而今年设在了桂花水榭。正好十月的时候天气也凉爽了,桂花的气味顺着秋风飘进来又清香又好闻。”
蕙仙笑道:“这主意想得不错,我记得两三年前我还去过那儿一次,那地方宽敞明亮,确实不错,很适合办寿宴。”
二人说话间,听外头人说三郎快回来了。她们忙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不要的让婢女还到库房的,留下来的就让玉穗等人送到自己房中放好,先别让三郎看到。
收拾得差不多了时,吴王李恪回来了。他进入正殿,见蕙仙也在,拱手笑道:“蕙仙妹妹来了。”
蕙仙忙上前嗔怪道:“三郎上哪儿去了,我来好久了,你这会儿才回来。”
李恪温和地笑道:“去万卷阁了,不留神就忘了时间。两位妹妹久等了。”
几人又说了会话,直到韦贵妃打发婢女请蕙仙回去用晚膳,蕙仙才起身告辞。
玄盈向来是在自己房中用晚膳的,正好今日她晚膳时分还在李恪的书房,玉穗就将她的饭菜送了进来。李恪也有自己的份例,二人就一起吃饭。
玄盈细心观察了他吃得最多的几道菜,恍然大悟道:“原来三郎喜欢吃甜的菜啊。”
“是,不过吃甜的也容易发胖,所以不能多吃,适可而止就好。”李恪给她夹菜,“妹妹多吃一些蔬菜,对身体好。”
玄盈安慰他道:“三郎玉树临风,瘦俏标致,你即使发胖也肯定比四兄瘦多了。再说三郎既然吃习惯了,想来肠胃也适应了,不会无故突然发胖的,三郎宽心就是。”
李恪放下筷子,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你说得有道理。但你这么说四弟的坏话,不怕有一天他知道了找你算账?”
玄盈笑道:“只跟三郎这么说说。快吃吧,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