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予安决定，三天回门后立刻启程去嘉云关。
江清桉不是江清梧，他去嘉云关一定有原因。不是被北狄人算计，就是与她一样知晓了当年的事情，想要弄个一清二白。
“你对你这个二哥是不是过于信任了？”沈崇明提醒道：“十年时间，人是会变的。”
周予安心里没底，她对现在的江清桉不了解，仅有的信息也是从江清梧那边获取的。只有见到他，通过接触后才能判断。
回门宴过后，周予安与秦柔在屋里说话，江映雪从外面跑了进来。
“母亲，管家说河里捞起一个人。”
“大喜的日子，说这些晦气的事情做什么？”秦柔瞪了江映雪一眼：“不是让你跟你姐姐在院子里好好待着吗？”
“是姚娘！”江映雪急道：“是父亲养在外面的那个姚娘！父亲已经去了，母亲也去看看吧？”
江映雪碎碎念着：“这人淹死了还好，万一还活着，没准儿就被父亲带回来了。”
秦柔脸色一变，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一块儿去看看吧。”
周予安跟着站起。
自那晚过后，她就没再关注过姚娘的信息。一来，富贵巷那边由沈崇明的人盯着，出不了什么大问题。二来，忙着跟沈崇明成亲的事。成亲虽是个遮掩，婚事却是实打实办的，且她嫁的还是位权倾朝野的王爷，单是江凛这边就盯她盯的紧，还特意请了人来教她规矩。
宫里的那些规矩她知道，学起来并不费事，但为了迷惑假江凛，还是装了几天啥都不懂的乡下丫头。
姚娘出事的那条河位于城内，河面仅有一米宽，常有妇人聚在河边浆洗衣裳。发现姚娘的那个位置较偏，旁边是座城隍庙。庙门紧闭，庙中落尘，已无香火多年。
据附近人讲，天气暖的时候，这庙门口会聚集着许多讨饭的人，眼下天气寒冷，这一块儿几乎没有人来。
周予安与秦柔赶到时，江凛正与负责办案的官差说话。官差是个眼尖的，一眼就看见了沈崇明，跟江凛行了个礼，过来打招呼。
“人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沈崇明问。
“卯时刚过，更夫打更走到这里，想要在这条河里方便一下。正准备解裤子，闻见了味道。那会儿天黑，没瞅清是个什么东西，大着胆子用木棍拨了下，看到了死者的脸。亏得更夫胆大，换了寻常人，怕是要吓晕过去。”
沈崇明点头，问官差：“能过去看看吗？”
“自然是能的，这京城里就没王爷不能看的东西。”官差陪着笑，见周予安与秦柔站在一旁，放低声音说了句：“尸体毁得厉害，两位夫人还是不要去看的好，免得晚上做噩梦。”
单是闻着那股味道，秦柔就有些不适应。
她来，是怕那姚娘还活着，危及她在候府的地位。如今知道人死了，死的还那么惨，早就没了过去看的心情，只是碍于沈崇明与周予安还在，不敢轻易说走。
随便岸边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官差开始用力推搡人群，不使他们挨近尸身。
在沈崇明的示意下，官差放行，让周予安走到了前面。
看清楚那是姚娘后，周予安起了一阵寒噤。
姚娘生前显然受过拷打荼毒，百般璀璨。她的皮肤被烈火烤过，皮肤腐烂，且因为死后被浸泡在水中导致肿胀对翻，十分狰狞可怕。
双手被人剁下，却仍连接着臂膊，黏贴在血涔涔的衫袖内。
肚腹切开，五脏六腑历历可见，污浊的肠子坠流于肚胯下，臭秽不堪。
一个穿着百姓服饰的兼行仵作正围着尸体检查，从他紧皱的眉头，敷衍的动作来看，他并不是在认真的勘验这具尸体。
“父亲这几日可有见过姚娘？”周予安看向江凛。
“两日前见过一次。”江凛一脸难受地背过身去：“自打没了孩子，每次见面我们都是吵架，都是在相互指责。我怨她，她怨我，没个消停。”
“两日前可有异状？”周予安问：“姚娘她可与父亲说过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有说，我们只是吵了一架，连吵的是什么我都忘了。”江凛眼神飘忽：“男人找外室，无非图个心静，图个温柔懂事。她变了，不再像过去那样了，我也就懒得搭理她了。要不是看在她没了孩子，我连见都不去见她。”
“是父亲去找的姚娘，还是姚娘遣人找的父亲？”周予安继续问：“姚娘这个死法可不像是普通的遇害。”
“是她派人找的我，可她什么都没告诉我。”江凛辩解着，有些恼意：“她一个居于后宅的妇道人家，不是普通的遇害又是什么？只是遇见的凶徒格外残忍罢了。”
“父亲是做将军的，言行逼供这一套应当不陌生。”周予安不允许他逃避：“姚娘这一看就是被人刑讯了。”
“刑讯的事情你应该去问王爷。”江凛撇嘴：“王爷掌管着的可是刑部。为父是领过兵，打过仗，可战场上讲究的是真刀真枪，刑讯这一套，为父从未见过。”
眼见着从江凛这边套不出话来，周予安就歇了心思，转而对着棺材道：“先将尸体带回去吧，死因多半与用在她身上的这些刑法有关。如此重刑，是个人都熬不过去，况且她还是个女子。”
“下官也是这么想的，下官已命人走访附近的群众，看看能否寻到目击者。”官差低着头：“若有消息，会尽快派人秉呈候府以及王府。”
回府的马车上，周予安对沈崇明说道：“为姚娘行刑的绝非平常之人，他们多半找不到什么线索。眼下只能从那座宅子入手，看看能否找出姚娘遇害的蛛丝马迹。依着我的判断，姚娘应是被她的主人给灭口了。那个孩子，一定有特殊的用意。孩子没了，她的主人怀疑她。”
“交给我，我会处理。”沈崇明握住她的手：“北狄人可能坐不住了，也可能是在筹划更大的阴谋。潜伏在宫中的北狄探子多半已被控制。齐王与北贤王的秘密联络处也被执剑带人逐一控制。对方的行动，可能与这件事有关。此去嘉云关，山迢路远，夫人需得加倍注意才是。”
“放心吧！”周予安靠在他身上：“研书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他一个男子扮起我来竟然惟妙惟肖，连我自个儿都给骗过去了。有他在，那帮北狄探子怕是有一阵子才能反应过来。”
周予安瞳眸渐深：“待他们反应过来，我已深入嘉云关了。”